象棋与围棋拥有大智慧——棋局的背后是对人生的思考
象棋和围棋,是造物者离去时有意无意遗落世间的模具。透过人生的魔镜,象棋衍生出命运交响曲,围棋幻化为田园隐逸图。
象棋棋盘是人世间的岔途歧路,是所在皆是的矛盾对垒。在轴心对称的格局里,象棋棋子各怀绝技,马日象田,体用均异。它们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个性实体吗?它们能够相互容忍而齐头并进吗?
围棋棋盘是晴夜的天空,是上古的阡陌。在中心对称的环宇中,围棋棋子粒粒篤实,如出一辙。它们是天生平等的自我吗?它们能够超越自我和众生的平凡吗?
因而象棋象徵著《斗争的哲学》,围棋喻示了《世界的奥秘》。最初的设计却已确定了终极的目的。
象棋抢夺的是古往今来。象棋就是要索取君家性命,消灭你的时间,拿你的脑袋当护身符,必须杀之而后快,除之而后安,让你死而后已,退出歷史的舞台。
围棋追求的是上下四方。围棋就是要限制对方发展,挤压你的空间,在你的宫廷开我的宴会,借客官之酒杯,浇主人之块垒,要你流落僻远,偏居江山之一隅。因而象棋建构于法术的森严,追求的是霸者不证的证明;围棋超脱于一切的细琐,崇尚的是王者永恒的承传。终极的目的于是导致了手段的选择。
象棋一寸短,一寸险,出子速者胜,先下手为强。其魅力在于以强劲的手腕发挥运子的效力,必须择阴残之手段,极杀伐之能事,出招下手唯恐不毒,不惜破相短腕,无畏家徒四壁,只要一息尚存,则存灭此朝食之决心,抱三户亡秦之豪气,以进攻为最好的防守,以危险为最大的安全,虽一兵一卒,亦勇往直前,以期过河升位,横扫立功,不以身处万军丛中而畏缩,唯以直捣黄龙为鵠的,直至你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围棋一寸长,一寸强,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其魅力在于以超迈的见识洞察祸福的次序,因此在无可无不可的转换中谋求得失,在无为无不为的判断中实现价值,有如阴阳消长、四时更迭、生生不已、幷行不悖,因而明攻暗取,虚实相应,不惟实地,亦求外势,关注的是场合,把握的是时机,卑而骄之、亲而离之、盛则避之、乱则取之,前后能相呼,左右亦逢缘,忙中偷得闲,闲中使得忙,以至不战而屈人之兵,方知纵横捭闔之妙,可谓枰纹善之善者。因而象棋是智者之动,围棋是仁者之静。
手段的选择自然影响了地位与关系。在象棋中,没有哪处是你的,哪处是我的,除了对手本身,一切都在流转,因而各位棋子名分井然,将帅以下,每一子的单独生存幷无意义,都以服从全局为天职,一切以君主为中心,惟令是从,马首是瞻,无论车之正直,马之诡黠,均各司其职,倍效其忠,不惜以死为报,随时马革裹尸,而以駢死槽櫪为耻。
在围棋中,活棋与围空相互依托,活棋即是实地,即使生于一方,老于一方,我的总是我的,天之所存,道之所存,两眼俱在,则可自斟自吟。无论飞之轻扬,尖之灵秀,跳之捷达,连之坚实,都是就相互关系而言,而棋子本身方趾圆颅,无富无贵,众生平等,各子皆然。
因而象棋为儒,儒中隐法;围棋为道,道中含佛。地位与关系竟然诞生了形式的表徵。
象棋下子由盛及衰,越杀越少。各棋子都无绝对的安全,身怀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概,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所以大江东去,千古风流人物终于浪淘尽。因而象棋是九曲回肠,沟壑连连,我们于长逝不息的流水中,却能听出自古兵戈之声,遍野哀鸣之唳。
围棋下子从无到有,越摆越多。围棋的每一粒子必有一定的气数,一旦有根有眼,则天地万物与我长在,所以行棋则力避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因而围棋乃千重岭树,峰章绵绵,在万古屹立的山岳后,我们似可发现衰草连天际,风吹见牛羊。因而象棋讲究的是破坏的能耐,服膺的是乱世的枭雄;围棋积虑于建设的艺术,呼唤的是治世的能臣。形式的表徵终于抵达了意义的内蕴。
象棋常以奇兵致胜,刹那间呈现化学反应,一环环相生相剋之后,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围棋常是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仿佛物理现象的绍续,一笔笔添朱施翠后,云销雨霽,彩彻通明。象棋是铁砂掌,截拳道,锁喉枪;围棋是太极推手,铁布衫,一指禪。象棋重情,捨生忘死,但为君故;围棋尚志,上下四方,惟求驰骋。象棋喻利,围棋喻义,象棋是走兽的奔逐,围棋是飞鸟的高蹈。
象棋喻示人生的短暂,围棋象徵自然的无穷。象棋使人专精,围棋使人务博;围棋成事,象棋做人。人心曲曲弯弯水,世事重重迭迭山。于是,人生百年,处于围棋与象棋之间。
(编辑:象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