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戒烟日志
作者▶
张勇 湖北省宜昌市怡康医院
我从事的是救死扶伤、祛病除疾的医疗工作,不论从教科书,还是从临床实践中都深知吸烟的危害。在与有吸烟史病人沟通时,也反复告诫病人要少吸烟,最好是戒烟,很多病人也听从了医生的劝告,脱离了烟草的毒害。为避免病人看见自己吸烟的尴尬,上班时间我尽量忍住,但要忍住谈何容易,只好动戒烟的念头。
决战烟魔
近日,我又默默地开始第N次戒烟了。
作为烟民,我吸烟的历史已不算短,从当知青上山下乡开始,至今已有35年了。现在回忆有些依稀,当年怎么养成了吸烟这个嗜好?只记得贫下中农每天的一杆烟枪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可能是当时刨土种地的单调生活,期望从烟雾中得到慰藉;抑或是年轻人追求新奇,误打误撞进入吸烟的误区……不管初因如何,自己毕竟成为庞大烟民队伍中的一员。
中国烟文化源远流长,民间的一些俚语,对烟民的兴旺发达不断壮大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在酒醉饭饱后再抽上一支烟,似有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之感;“烟出文章酒出诗”,在冥思苦想时抽上一支烟,有如醍醐灌顶,茅舍顿开;“烟酒不分家”,亲朋好友相聚,抽上几支烟,陡然拉近彼此的距离;“烟酒是人福,可少不可无”,草根百姓,无欲无求,少量来一点烟酒,也是一种享受;“抽烟爱国,不抽烟节约”,在抽烟有害健康的声讨声中,又给吸烟者带上一顶爱国的高帽子,但不论怎样粉饰,香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是社会的共识。
我国是人口大国,也是烟民大国,据有关部门统计:我国现有烟民3.5亿人,占总人口的26%,每年死于烟草相关疾病的人数超过一百万。在嗜好与健康,习惯与疾病,享受与损伤的选择上,理论上的选择很简单,实际行动却很难。随着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随着理智的逐渐增强,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我萌生了再次戒烟的念头。我暗下定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逼上梁山
人啊,形成一种坏习惯容易,养成一种好习惯难,而要改正一种坏习惯更是难上加难。在抽烟三十多年后,要改正这个坏习惯谈何容易?从某种角度讲,我戒烟也是“被逼”的。
年轻时除了感觉吸烟吞云吐雾的快感,手持香烟的潇洒外,丝毫不能觉察烟毒的危害。到知天命时,香烟这个昔日的“情侣”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吸烟后经常感到头昏,还时不时出现胸闷、气急、心慌。
睡眠质量也明显下降,甚至到了需要服用镇静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境地。种种迹象表明,香烟正成为危害自己健康的杀手。“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看来不从根本上改掉吸烟这个坏习惯,身体这个“本钱”就快保不住了。
吸烟为不良习惯,因此受到家人的批评或谴责是司空见惯的事,烟民们往往不以为然。我本是个主观意识很强的人,在家中建立了“户主”的地位,但一吸烟,就会遭到妻女“炮火”般的攻击:“你吸烟不但是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也是对全家人不负责”,“被动吸烟者所受到的危害要大于吸烟者,你不要在家中放毒……”本想分辩说理,然而底气不足,只好忍气吞身,要么躲到凉台上去过瘾,要么只能憋住不断发作的烟瘾,太难受了。
我从事的是救死扶伤、祛病除疾的医疗工作,不论从教科书,还是从临床实践中都深知吸烟的危害。在与有吸烟史病人沟通时,也反复告诫病人要少吸烟,最好是戒烟,很多病人也听从了医生的劝告,脱离了烟草的毒害。只是在要求病人戒烟时,自己还在吸烟,总感觉言不由衷,说话无力。为避免病人看见自己吸烟的尴尬,上班时间我尽量忍住,但要忍住谈何容易,只好动戒烟的念头。
我的很多朋友原来也是瘾君子,经过一番磨难,终于脱离了烟草毒害的“苦海”,而我身为医生,最应该带头戒烟的人却迟迟不能与烟草绝交,惹得朋友的“谴责”和“讥笑”,弄得自己好没面子。俗话说:人有脸,树有皮。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维护自己应有的尊严,快快戒烟,让兄弟们不再取笑。
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开展“三城联创”,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牌子随处可见,上班时不好脱岗去满足烟瘾吧。出差乘飞机,等候登机前十分无聊,想吸烟只能在专门的吸烟室吸上几口。众多烟民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满足暂时的需要,实在是得不偿失。回家吸烟也招到家人的反对,甚至被逼到屋外去抽,烟民活动的空间是越来越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戒了算了。
戒烟的关键是自己要给自己施加压力,期望自己能逃脱烟草毒害的魔掌,感受无烟的快乐。
带头作用
医生应该带头戒烟吗?答案是肯定的。
病人到医院就诊,在大大小小接诊科室里,不时可以看到男医生吞云吐雾的镜头。即使看不到医生手持香烟,也可以从诊室弥漫的烟味,隐藏在桌下的烟缸及医生发黄的手指上显露出医生吸烟的种种迹象。不但涉世不深的年轻医生如此,就连深孚众望的老专家也不能例外。据卫生部的一项调查资料表明:40岁~50岁的男医生烟瘾最大,每天都吸烟的人数超过50%,甚至有12.2%的医生会在病人面前吸烟,听起来真让人惭愧。
我的一位亲戚,年过花甲,有50年的抽烟史,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慢性支气管炎,在吸烟的刺激下日渐加重,我曾经劝她戒烟,因人太熟,在她心目中,我只是亲戚而不是医生,对我的劝告置若罔闻。一次,她因慢支急性发作到我工作的医院就诊,我在私下给她看病的医生说,你吓唬一下我的亲戚,就说不戒烟病就不会好。我说她不听。这位同事按我的要求劝我的亲戚戒烟,并假装要我监督。求生的欲望,医生的权威,害怕疾病的折磨使她戒掉了50年的烟瘾,慢支发作也得到及时的控制。这件事给我的感受是医生是最好的吸烟劝戒员。
我十分矛盾,一方面医生劝病人戒烟,一方面自己却又挡不住烟草的诱惑;一方面在向社会宣传吸烟的危害,一方面又在继续遭受其害,我深知这种尴尬的局面应该扭转。在日益高涨的戒烟活动中,医生应该成为领头羊;在与烟草诀别的战斗中,医生应该是先锋队;在告别吸烟的不良习惯中,医生应该是排头兵。因为戒烟需要认识烟草对身体的危害,医生最清楚;戒烟需要文化知识做基础,医生是具有较高文化知识的群体;戒烟需要战胜自我的勇气和力量,医生则是不断向未知和自我挑战的职业……
行动来源认识,理论指导行动。作为医生,给自己找了这么多戒烟的理由,期望这次挑战戒烟能够成功。
痛苦煎熬
在反复思考,痛定思痛后,我开始了戒烟行动。
戒烟要说简单也很简单,一般的做法是,将未抽完的香烟送人或封存,也有决心更大的做法——直接将香烟投入垃圾堆,将点烟工具打火机扔掉,或放在脚下踩碎,再向同事或家人宣布:我戒烟了,请大家监督,这就表示戒烟开始了。可喜的是我戒烟前已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思想磨难,手中香烟吸完之时就是我的戒烟之日,碰巧打火机也哑火了,弹尽粮绝,戒烟开始。
实际上戒烟真不容易,戒烟过程是一个十分痛苦、精神和身体备受煎熬的过程。与香烟结伴30多年要一下子跟香烟说“拜拜”谈何容易!每到以往抽烟的时候,如吃饭后,“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现在饭后突然无烟抽,就像饭未吃饱,让人难受;又如在看书、写文章时,原习惯抽上一支烟调节思路,增加灵感。戒烟后,手有时会不自觉伸向桌上找烟,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变得怅然而失,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特别是同事朋友相聚,当看到别人口吐烟圈,陶醉在烟雾缭绕中时,自己心中的那个“烟虫”又在蠢蠢欲动,撩人心扉。我只好逃离,跑到无人的地方独处,自己慢慢消化还未戒掉的烟瘾。
其实最难熬的不是生理需要,毕竟香烟不是大麻、鸦片,更不是吗啡、冰毒。尽管吸烟多年,但身体对香烟的依赖即使有也很弱,戒烟后不会出现哈欠连天,涕泪横流的现象。难于抗拒的是心理需要,想吸烟又憋着自己不吸烟,那个难受劲别提了。很多时候我都想别戒了,何必让自己这么难受呢。
从某种角度讲,戒烟就是挑战自我,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记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保尔戒烟的过程,他说“人要支配习惯,而不能让习惯支配人”,正是有了这样的自信,他才成功了。难受归难受,煎熬归煎熬,风雨后会迎来彩虹,相信自己,会以保尔为榜样,坚持到成功。
酸甜苦辣
在一天一天的想烟与限烟的磨难中戒烟已持续半月,各种苦辣酸甜只有自己最清楚。
初起戒烟,一下打乱了30多年的平衡,开始确实有些不习惯。在以往该吸烟的时候强制自己不吸烟,心中就如无数蚂蚁在慢慢撕咬,感到心中一阵阵紧缩,虽不是疼痛,但很不舒服,只觉得心里好苦,只有努力地硬顶着,过了十天半月,也就慢慢适应了这种无烟吸的生活。
当朋友、熟人、亲戚知道我准备戒烟后,支持的居多,反对者也不少。有人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吗?”;还有朋友讥讽我:“戒烟就是怕死,吸烟者也没见几人死于肺癌,身为医生,还怕死吗?……”听到这些辛辣的语言,我无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遮掩过去。我知道,要成功就要付出代价,尽管只是改变小小的生活习惯。
在自己戒烟后,当看到别人吸烟的时候,总能感到他们的快乐和享受。尽管这种快乐和享受是那么微不足道,在慢慢伤害自己的身体同时也在伤害周围无辜的被动吸烟者,但那吞云吐雾的神态,飘飘欲仙的感觉,还是让我这个刚戒烟的人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特别是当朋友、同事递上一支烟时,你是欲接不能,不接难忍,这种酸味就一下冒了出来。
在半月的戒烟过程中,碍于情面或实在难熬,我也忍不住吸过几支烟,但感受同以前不大一样,除口味感到有些不对外,心里也有些别扭(明明在戒烟怎么又吸上了呢?),吸烟的习惯是多年养成的,改掉这个习惯也应有个消化克服过程,不可能立竿见影。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戒烟的决心已下,就要承受戒烟的苦辣酸甜,坚决将戒烟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