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辉随笔】心生情芽，眼藏桃花

心生情芽，眼藏桃花

□　曹　辉

1

　　多数时候，我是个寡言的人，愿意与自己对话，这份能耐，一般只展示给自己看。

　　和自己做朋友是我的习惯，而生活也用丰富多彩的内容添补了日常的空隙。工作之余，生活之外，上下班的这段路是我思想的跑马场。最天马行空的无忌时光，最放肆地绽放。

　　喜欢无羁的这段步行时光，似乎整个人的烦恼都被自己清空了，所有的复杂的负面的情绪，都彻底抛出心海。世界不管以怎样的面目示我，我都能温柔以待。也不是感恩，就是自己与自己对话的舒服，非自恋，却愿意在孤独中体味这份格外的清醒。

　　把车卖了，代步工具成为11路，来回想坐公交都没有，被动锻炼的好，还真是有条件的。孩子曾一再问我，早上45分钟的步行路程，累不累，晚上回来有没有不想走的时候。我说不累，绿色环保，锻炼又省钱，高兴还来不及呢。孩子的眼神里有明亮的星光闪过，如果我能令他感受到人生不管处于什么条件下都要乐观，这也是我于教子的一份偏得。

　　不曾羡慕豪车，也根本不认识这些纷繁世事，我的眼和我的心，都跟不上时代了。曾和朋友言，我生错了时代，我所想所爱，可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挥金如土有它的好，我也不排斥，不过要是让我一日不读书不写字，我估计给我一座金山都不能令我快乐。说来，我更想做一个文学的资深“土豪”。与世亦相融，各过各的日子，把心情弄得阳光些，把岁月眼角的那滴泪轻轻拭云，看看正在的时光，已然是幸福了呀。

　　记得在大石桥时，上下班也是步行，也很惬意。孩子骑他的山地自行车接我，我感觉挺好的。尤其记着他用背影甩给我的话：为了载你，我这时髦的山地车，明明是光腚的，偏安了个后车座。当时听得我笑岔了气简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温馨。

２

　　上下班这条偏僻的路，令我思想易辙了。因为它太够意思了，竟然给我一些小惊喜和小开心。冬天开车，主要因为这上下班的路太偏僻，想见个人影都难，冬日天短，下班时都黑透了，去年被劫过，是以开车。开春之后，天渐长，也就不再害怕，于是安步当车，享受一份春日的美好与静谧。

　　走路较快。原有位老大姐，告诉我女子走路最好慢一点，稳一点，她说我起步就带风，像要跑似的，这样离幸福会远的。我就试着慢下来再慢下来，结果不行，慢着慢着，我感觉自己都要不会走路了。而快走疾行，整个人有种虎虎生气在，脚下生风，走得甚是开心。

　　这一路，我根本不寂寞，重温少年时代的歌，青年时代的曲，甚至前些年教孩子的儿歌，我都会哼哼给自己和这一路听。继而，和枯树大路说话，和民心河安定桥聊天，和芦苇野草搭讪，然后轻薄着行云，撩惹着喜鹊，日子就定格在一幕幕的单纯的美好之上，漫延氤氲，像宣纸上盛开的一幅有人间烟火味的画儿。

　　

３

　　有坟。

　　听闻这一带曾是营口的坟区墓地，后来规划盖楼。我总觉着有鬼似的，尤其一个同事和我说单位墙角曾看到墓碑，无主的坟自然没法迁走，我每每下班时走得晚了，都会觉着忐忑不安。就像先前连续三天遇到的两个现代穿着的女人，她们真的是来无声去无影的，像极了妖精，何止像，分明就是。

　　现代聊斋在生活中出现，你会怎样？别以为没有，真有的，令我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第一天在路上遇到这两个女人的时候，傻傻的我没意识到什么，只是觉着奇怪，根本没有车，这两个一红衣一黑衣的女子突兀地站在路边，她们的衣襟被风吹起，身后蒹葭苍苍，却没有白露为霜，有的是无尽的阴森，我从她们身边快步走过，她们并未说话。第二天亦然。我有点儿感觉怪怪的，说不好怪在哪里。她们到底干嘛呀，弄得这气氛，是要吓死我吗？也没敢多看她俩，匆匆擦肩而过。第三天我远远看到她俩还在老地方站着，我就站在安定桥上，不走了，我实在的头皮发麻，她俩干嘛呢，逗我玩吗？这两个女人立于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们等我吗？她们突然出现，令我心中咯噔一下，再咯噔一下，全身鸡皮疙瘩唰地就起来了一层，汗毛都竖起来了。

　　女鬼？怎么会？不是的话，她俩天天这个时间站在做什么？等我？谋财没有，害命倒是很有可能。于是，我选择了绕路上班，不走这条路不行吗？姑奶奶，惹不起我得起吧！这两个女人令我浮想联翩多日，什么小翠啊，婴宁啊，阿九啊，连城啊，能想的我都想到了，眼前一亮，全是好鬼哦，没有恶鬼，依此看来，我的人生不会有什么坏事。好人好报嘛！

　　

４

　　那些冬天里挂在枝头的枯叶，在四月的滨城，还不肯离开枝头，这份苦苦的爱意里，维持它们不离不弃的原因，真的是“情”之一字吗？不是说，“愿与繁枝生死别，换来刹那自由身”吗？真要告别，搁舍不下为什么呢？嘴硬心软吗？还是“云边有梦，心中有你”？为情所累的人，不会得到幸福。只有看淡看开，才会活得轻松自在。叶不懂，我懂。我懂了，也没幸福，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发现民心河水竟然是潮水。冬日结冰未觉潮起潮平，某一天早晨我忽然发现了民心河水涨满堤，这真是大自然给我的惊喜哦。日子忽然生动起来，美丽异常。生活太有趣了，太诗意了，善待我了，我走得脚下生春，也预感到，这条路于我，真是的通往幸福的，即便路漫漫其修远，那又何妨？谁的幸福是等来的？谁的好日子不是努力来的奋斗来的？我当然不是守株的傻兔子，我会主动于属于我的人生，我会寻找出路而不是坐以待毙。这些，我不用命运教，这是我求生的本能。

　　也就一夜间，民心河两岸的花树在春天到来之前，迫不及待地开放。其时草还未绿，芦苇依旧是冬日的苍黄面孔，似极了白发谁家翁媪。这些风烛残年的物事都在挣扎着，想得到重生，借重生以永生。而，春在哪里？在融化的冰河中吗？在歪歪扭扭走在河边的貌似笨拙却抗过了漫长寒冬的野鸭身上吗？在擦肩而过的风的怀里吗？

　　

５

　　喜鹊在我心里有灵鸟，它一叫，就会给我带来好运的。叫了这一冬天，春天来了，我生命的春天应该也一并到了吧。它叫，桃花开；它叫，冰河融化；它叫，我则喜气萦怀。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乐观了，凡事总往好的方面想，我这是傻啊还是傻啊，是精啊还是精啊！

　　最近上班，步行过海澜街，偶尔会很开心地遇到一个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为了遇见这个老妇人，我特意不走镜湖西路，而走海澜街，我想遇到她。她不知，有她在，我有多心安。她胖胖的，每天蒙着头，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像我。我知道她是怕吹黑，我却喜欢这个时节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暖暖的，有治愈系的味道。

　　走到海澜街和平安路接轨处，我就一拐，拐到了平安路上，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平安路的名字我也喜欢得很，走着更心安。上下班呢，也只这两条路抑或镜湖西路和东海大街可走，再没其他路了。我就想，要是我把这四方形的路，中间造一条三角形的来走，我会节省多少时间，延长多少生命，我这思想的小花，千枝万簇，多得很，且把清欢全附加到了眸里心上，和春天劈面相逢，春天慷慨着给，我愉快着受。太多不如意的现实，都在我走路的过程中，灰飞烟灭。不值得为那些得不到而不甘心，我活，我拼；我歌，我笑。

６

　　龙女是我。信吗？现代版的神话，我还需要谁来编写故事吗？我自己就是个不算是行家里手的编故事的人啊。

　　想想都有趣。工作在东海大街，家住海韵郦城，上下班路过海澜路、镜湖西路、民心河、安定桥的。就凭这些路这住处，我不是龙女都对不起命运给我安排的这些水域了。

　　标准的龙女，当之无愧。这么一想，我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上来，我还不会游泳呢。龙女不会游泳，说出去很没面子的事儿吧。学呗，还犹豫个啥。或者，我又异想天开了，不用学，我只要一进水，无师自通，就会游了，没准这是真的。

　　春四月的风还很霸道，刮着刮着就不正经了。没关系，我很有定力，什么都诱惑不了我，我很有主见，什么都易辙不了我的人生方向。水晶宫不过是一个罩子，红尘的罩子而已，我自己想待在这里就待，不想待了，什么都留不住我扣不住我。我有时很温柔，有时也很骁勇，比春四月的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所以，才能屡历苦难而不萎嘛！

　　　　

７

　　云淡风轻。

　　而今，生活没有什么负重了，长长舒了口气。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光也都翻篇了。

　　日子不能繃得太紧，我正在给自己松绑。学会了放下，学会了看轻，学会了爱自己，这都是生活的重要内容。上下班路上，偶尔来了诗兴，我总会随想随记几句缤纷，开成一路的意识小花，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心坎上，成为路行的调剂，自娱自乐，别提多有趣了。　　

　　不远的将来，我相信，我能把这条既不通车又冷清的路，走成繁华；我更相信，我的明天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2018.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