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军：美玉微瑕——再说电影《长津湖》
美玉微瑕
——再说电影《长津湖》
刘向军
吴京主演的电影《长津湖》和他所主演的《战狼》一样，以其鲜明高昂的爱国主义精神沸腾了国人，目前票房已经达到了数十亿元。
战争是残酷的，然而对战争艺术的欣赏又是普遍的。由电影《长津湖》自然地会联想到以前的《战狼》，更会联想到那些在电影史上大名鼎鼎、久演不衰、常看常爱的影片——《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卡萨布兰卡》、《桥》、《老枪》、《黑皮书》、《辛德勒的名单》、《兵临城下》、《西线无战事》，等等。按照世界一流影片的艺术标准来审视电影《长津湖》，我感觉这部影片还有一些瑕疵。
第一、情节转换的节奏与观众的视角有偏差。
电影开头，战士伍千里抱着哥哥的骨灰罐子回家拜望父母，这是一个非常有创意的情节。伍千里痛苦地向父母说自己没有把哥哥照管好，同时他向父母双膝跪下，用力磕头，而豆大的泪滴随之溢出眼眶。仅此瞬间，即使观众为之泪奔！这是整部影片的第1个泪点，而开演才不过几分钟。看这样一部悲壮的影片，观众自然是有被感动的心理准备的，但是，没有想到感动来得这样快速，这样猛然，这样震撼。
但瑕疵也就在这时出现了。一转眼，电影的情节转变为伍千里和父母、弟弟围坐在餐桌旁笑着吃饭，并打趣将来要给弟弟娶个媳妇，而弟弟伍万里的鬼脸更是引来不少年轻观众开心的笑声。
这样的情节在真实的生活中是难以发生的，毕竟伍千里从回家到紧急再出发，不过一个晚上的事情，失去亲人的悲痛怎能释怀得那么快呢！而在电影里，情节从主角的悲痛欲绝转换到嬉笑打趣，时长不足一分钟，这种仓促的艺术时空切换，使观众的情绪在陡然之间非常别扭地跟着转换。导演对这个经典情节的艺术时长拿捏得不准，使得伍千里流泪跪拜父母这一感人情节的艺术感染力没能充分地发挥。假如沿着流泪跪拜父母这个情节的情绪方向，艺术时空能再延长一分钟、半分钟，或者后续情节的情绪色彩反差不是那么大的话，也就是说让观众的眼泪再一会的话，艺术效果会更好。
第二、艺术的虚构有些脱离生活的真实，不能充分服务于整部影片的基调。
影片虚构了一个年方19岁、在志愿军大军开发前混进军队中、不知道子弹为何物、以近乎搞笑的方式入伍的小战士伍万里的重要形象。从志愿军大军北上入朝到长津湖战役，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小战士伍万里完成了从倔强顽皮、嬉笑打闹，到恐惧惊慌，再到奋勇杀敌的成长转变。
青春靓丽的易烊千玺所饰演的这个小战士的角色受到不少年轻观众尤其是中学生们的喜欢。但是问题也在这里：伍万里这个角色的真实性有多大？这个角色在前期的那些轻松搞笑式情节与整部影片的悲壮基调是否吻合、协调？
有观众认为伍万里这个形象是有生活原型的，那就是长津湖战役中“冰雕连”唯一幸存者周全弟。其实，在年龄小这一点上二人倒是相似的，在其它方面恐怕却只是观众的附会或者导演的牵强而已。
宋时轮将军所统帅的第九集团军是我军的王牌，虽然其中有解放战争末期入伍的新兵，但是还不至于出现在抗美援朝的火线上入伍的小兵。不仅如此，抗美援朝是一场史诗级的战争，长津湖战役是一场史诗级的战役，志愿军战士以纪律严明著称，长津湖战役整体是英勇悲壮的风格，那么，在入朝作战那么严酷的战争环境下，在上战场之前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却有那么一个调皮搞笑的小兵，这就有些脱离真实之嫌。这个形象与其说是典型，不如说是特殊。导演的意图显然是以乐衬悲，以喜衬痛，但是情节的设计，形象的拿捏，格调的把控，还没有达到与史实与全剧水乳相容的程度，而颇有生硬之感。
第三，过于追求视听效果，使得全剧结构不够合理，思想深度挖掘不够。
影片前半部分用了大段的时间表现了志愿军战士在前往长津湖的途中与美国士兵的一次战斗。在几十分钟的时长里，呐喊、轰鸣、爆炸、闪光震撼来袭，观众的耳朵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观众的眼睛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过瘾确实是过瘾，但这个情节的时间未免有些过长了，画面和声响也未免有些过于喧嚣了。在这里，视听不再是一种享受，而是有了过度刺激后所产生的疲倦。
问题不止于此，因为这个情节占的时间过长，分量过重，导致观众更为期待的长津湖上冰天雪地里的英勇悲壮没有得到更充分的展示。同时，也因为导演过于追求炮火连天的视觉效果，使得影片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志愿军除了没有飞机、坦克之外，在常规武器中志愿军并不逊色于美军，而是把美军打得狼狈不堪。事实上，整个抗美援朝战争尤其是长津湖战役，志愿军是在装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以惨重的伤亡才换来战斗的胜利的。长津湖战役中，中国人民志愿军表现出来的最令世人乃至对手敬佩的是那种宁愿饿死、冻死、战死也绝不退缩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无畏精神。
可以说，信念、意志、牺牲，这是志愿军精神的三个核心词。对此，影片在视听效果上展现有余，而在人物语言打磨和思想精神的挖掘上还做得不够。
瑕不掩玉，《长津湖》注定是国产战争影片的大手笔。正是它第1次让“长津湖”这个陌生的名称从历史的深处生动鲜活地走进后世观众的视野里、心灵中。仅此一点，它就功不可没。
2021.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