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中医之门第83篇：产后病论治
世界上有数不清的文学作品来形容母爱的伟大，分娩被誉为人类最艰难、最痛苦和最伟大的壮举之一。母亲们怀胎10月，一朝分娩，怀胎的后期因胎儿长大压迫膀胱和肾脏，母亲们要不停的起夜，几乎很难有一个完整的睡眠，孕育和分娩会消耗大量的气血和能量，分娩完成后身体极度虚弱、疲惫不堪，但恰恰是在母亲们最虚弱的时候却还要用自己的乳汁承担起喂养幼小生命的责任，这个过程没有人能够代替。除了人类，世界上几乎所有动物的母性都有类似伟大的过程，因为这个过程的存在，无论用多么壮丽的语言也无法形容母爱的伟大。
2500年前，伟大的佛陀在大乘佛法《父母恩重难报经》中曾经详细的描述了这个过程，原文大意摘录如下：某一日，佛陀和2500名弟子郊游，偶遇路边一堆枯骨，佛陀率领弟子叩拜并教导弟子，从枯骨的颜色看，枯骨是女性并做过母亲的枯骨，弟子们疑惑不解，请教佛陀是如何辨识出来的，佛陀开示说：人世间的妇女生育喂养子女，乳汁来源于人体的精血，喂养一个孩子需要消耗6000多斤乳汁，会导致骨质疏松、颜色发黑，从骨头上就能辨识出来。
佛陀说：世间的母亲怀孕分娩极为痛苦，母亲的恩情，归纳起来有十条：第一，怀胎守护恩（母亲怀胎的时候对胎儿守卫爱护的恩德）；第二，临产受苦恩（临盆生产受尽苦楚甚至危及生命的恩）；第三，生子忘忧恩（生下孩子就忘记所有痛苦的恩德）；第四，咽苦吐甘恩（自己咽下苦涩，吐出甘甜给与爱儿的恩德）；第五，回干就湿恩（回施干净给与孩儿而自己将就污湿的恩）；第六，哺乳养育恩（哺喂乳奶和抚养教育的恩德）；第七，洗濯不净恩（替孩儿洗濯屎尿不净的恩德）；第八，远行忆念恩（孩儿外出远行，慈母在家挂心忆念的恩德）；第九，深加体恤恩（对孩儿深深加以体谅抚恤的恩德）；第十，究竟怜悯恩（终生直到究竟都没有穷尽对孩儿怜爱牵挂的恩德）。天下的父母从婴孩抚养成少年的童子，乃至成年壮大，教导处世的礼节义理，为儿女完成婚姻嫁娶，帮助孩子经营事业谋生，多方谋求资财和业务，提携子女并荷负重担是非常艰难辛苦，虽然受苦几百倍，也不说起自己对儿女的恩惠。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妇女在怀孕和生产的过程中会消耗五脏积攒的元气和大量的气血，人体依靠脾胃的运化使得营气和卫气循行于身体的五脏六腑和体表，是人体最基本的生命能量单元。人体依靠流通在经脉中的营气（津血）和骨肉之间以及体表的卫气（能量）来进行各种物质能量交换，并在体表保护人体不受外邪入侵。当气血大量消耗时，人体通过肠胃控制体表毛孔开合的“张力和弹力”就会下降和削弱，人体就会出现毛孔大开的“表虚”症状，所以产妇很容易出现流大汗的情况，此刻如果没有得到妥善的保护，风邪和寒邪很容易“长驱直入”造成所谓的“产后中风”，寒邪和风邪进入的越深，对身体的损伤越严重，很多产后中风患者终生不愈。
简单说来，产后病一般包括产后中风、产后抑郁、产后缺乳三种典型的病症，另外，这三种病症如果没有得到妥善治疗，均会引起人体系统的整体紊性乱，产生更严重的其他疾病。
1． 产后中风：如上所述，产妇在生产后身体营卫二气虚亏很容易造成毛孔开合失调而大量出汗，毛孔洞开后很容易给寒邪和风邪入侵人体留下机会，寒邪风邪入侵人体后，寒邪会导致经脉血液收缩牵引而引发疼痛，入侵到肌肉会全身酸痛，入侵到骨骼会导致骨节疼痛，如果时间久了，就会引发严重类风湿疾病。风邪会进一步消耗人体的津血导致人体正气更加虚弱，令毛孔更加洞开，所以很多患产后中风的产妇会在产后很多年极度怕风怕冷。
对于产后中风，仲景提出了桂枝汤加炮附子的治疗思路，即用桂枝汤发散性质将津液和能量疏布到全身和体表，同时用这种向外发散的力量将风邪和寒邪驱逐出去，同时桂枝汤本身也有调和营卫，滋补气血和固表抑制出汗的功效。
但在实际的使用中则需要辩证处理，根据仲景先里后表的治病原则，首先要判断患者是否脾虚便溏，如果有明显的脾肾阳虚，应先用四逆汤，附子理中汤等组方来温扶中气和肾气，如果有津血严重亏损，还需结合适当养阴滋阴的药物，人体的“中气”和“肾气”是阴阳组合体，笔者经常使用附子理中汤加芍药固表，加减山药、百合等药物补充体内的阴阳二气。
待体内的阳气不虚时，再考虑用桂枝附子汤来祛除风寒，桂枝附子汤的使用需要典型的“疼痛”症状，如果身体仅仅是怕冷出汗而无疼痛，说明怕冷主要是因为身体内气血不足导致防御不利的怕冷怕风，外邪并不严重，这时应考虑桂枝新加汤的思路。
《伤寒论》第62条：“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主之。”这里的疼痛，并非寒邪风邪入侵人体造成的骨节肌肉酸痛，而是身体内气血不足运化不足造成的疼痛，组方在桂枝汤的基础上增加了芍药，生姜和党参，芍药起到了固表止汗、养阴和疏通肌肉的效果，生姜加强了津血在肌肉中的宣发，党参滋补人体损失的津血。从组方的特点看，桂枝新加汤有典型修复体表肌肉皮肤补充体表津液的功效。
很多产妇产后中风长期没有得到纠正很容易导致脾肾长期虚弱而造成慢性虚劳，很多出现异常肥胖伴随口渴，脾肾阳虚不能代谢水液的情况，这时可先采用芍药真武汤来温阳健脾利水，选择合适时机用桂枝汤祛除风寒恢复营卫二气的运行，后期用肾气丸来补益巩固，用薯蓣丸加强肺气固表的能力。具体情况还需仔细辩证，随证治之。
2． 产后抑郁：产后容易出汗是产妇生产后的普遍状况，如果情况没有得到改善导致产后中风持续大量出汗，则很容易引发抑郁症。人体的汗是人体的水分和津液，也是血液的载体。《灵枢·营卫生会》曰：“夫血之与气，异名同类，何谓也？歧伯答曰：营卫者，精气也。血者神气也。故血之与气，异名同类焉。故夺血者无汗，夺汗者无血。故人生有两死，而无两生。”过量流汗会导致人体的血液亏虚导致身体持续虚弱，身体持续虚弱会导致肠胃之气严重亏虚而不能很好的消耗吸收食物，我们在第84篇《抑郁症论治》做过分析，长期抑郁症是体内五脏元精亏空的缘故，体内元精空亏会造成神气无所依附而导致内心空虚产生无用感，严重时会自残甚至自杀。
对于产后抑郁的治疗，首先还是要阻断危害的持续发生，如果有脾肾虚弱消化不利，持续出汗怕风的现象首先应该解除这些危害，可依照产后中风的治疗思路把出汗、怕风、消化无力这些问题解决好，然后再补充五脏的精气。根据仲景百合病的治疗思路，治疗可结合实际情况采用扶阳添精法、肾气丸、薯蓣丸，百合地黄汤等思路扶阳益阴，补充五脏精气。笔者也通常用百合粥加减的方式作为食疗方作为辅助治疗，同时鼓励患者结合呼吸导引、太极拳、静坐等方式宁神定志，修身养性，凝聚精气。
3． 产后缺乳。人类是自然的产物，哺乳既是母亲的天性和职责，也有利于母子的健康，自然的母乳是任何营养品所无法替代的，从自然的角度来看，牛奶更适合小牛而非人类。母乳会随着孩子年龄的变化和需要而不断变化，孩子出生时，肠胃功能很弱，这时母乳会比较稀薄而容易吸收，随着孩子年龄的增加，母乳会变得浓稠，母乳的温度是人体的体温，新鲜而无需加热，安全性更好。同时哺乳可帮助产妇疏通乳腺和经脉，让人体的肝系统新陈代谢循环更加旺盛，良好的哺乳可消除产妇的很多身心疾病和潜在疾病。哺乳还可以增加母子的联系和感情，让人类的关系更加和谐。
产妇的乳汁经肝血转化而来，如果肝系统脉络不通，肝血不够充盈则很容易导致产后缺乳。治疗的思路是以疏通肝系统和补益津血为要点，可采用当归四逆汤加减百合、天花粉的思路化裁。笔者根据产后体虚容易患抑郁症的情况，结合百合病以及肝系统运行特点化裁出一个产后催乳汤，组方为鲜百合两个，当归10-20克，银耳少许，醪糟半斤，陈皮5-10克，大枣10个，生姜50克，黄酒少许。其中百合养阴安神，滋补五脏的精气和津液，当归活血通络，补充肝血并通肝气，银耳养阴，大枣滋补血气养营，醪糟米补充肠胃之气，陈皮理气防止过于滋腻，黄酒引这些营养物质入肝并活络肝系统，生姜运转发散帮助吸收并引导津血进入肝系统和人体的血脉。一般说来，效果都很不错，如果产妇肝系统拥堵较厉害，可加少量通草。
中国人提倡“坐月子”的方式有很深刻的科学依据，是遵从自然规律的自然之道，合理的“坐月子”方式可有效改善产妇的体质，西方社会流行的坐月子不忌生冷，不忌洗澡并不值得提倡，而且仅仅是一个概念，也并未有人对“不坐月子”的西方女性做过跟踪，我们也并不清楚其长久的健康状况。笔者治疗过多例产后不忌生冷洗澡导致严重的产后中风和抑郁症，应认真对待。
生产的过程导致人体津血大量流失，所以产妇的饮食应该以清淡、温润、易吸收，多汤汁为主，避免不合适的滋补。很多产妇产后虚胖是脾胃受损、饮食过量导致身体痰饮水湿运化不利的结果，并非好的现象。
产妇的饮食直接影响婴儿的健康和情绪，健康清淡的饮食可以让婴儿更加安静、平和而少生疾病。
作者：同人，原文首发公众号“四圣弘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