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疯女》 刘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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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疯女是从哪里来的，那年冬天，忽然就出现在村子里面。疯女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包着印花的头巾，刚来的时候还很干净，不说话、也没有多少过激的举动，只是走着、坐着、在路边和田间地头晒着太阳。村民们也不太在意，只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她走进了路边一户人家的屋子，看着桌子边吃饭的一家人说：“饿，吃饭！”大家也才知道她是一个离家的女子。问她家在哪里，也说不清楚，只好拿了一只大碗，添上饭食，让她蹲在外面的马路上，疯女也就有了自己的大碗。到了晚上，疯女的筷子丢失了，只拿着一个大碗。天黑了下来，村里的土狗变得凶恶起来，绝不让疯女靠近自家的屋子，疯女的碗便摔碎在地上，吓跑了身边的土狗，也在狗的狂吠声中离开了村子。

　　过了不久，疯女又来到村子，只是衣服不再干净，头巾不见了，脚上的鞋子也丢掉了一只，裤腿撕破了，留下了野狗撕咬的痕迹。她的头发上黏土块和草的碎屑，脸上满是污渍和磕碰的痕迹。每天吃饭的时候，疯女必定到村子里来，捧着手，向村民们讨一口吃食。有给的，也有嫌弃疯女脏，绝不肯让她走到院子里来的。

　　过了几天，有一群热心的老头子老太太说，疯女每天晚上睡在山神庙里，屎尿不禁，山神老爷一定要怪罪的。说起山神，也是有来历的，本是天上的一条黑龙，因为犯了天条，被打落了人间的。龙潭暗黑深幽，探不见底，咕咚咕咚地往外冒水。要是遇上了打雷下大雨，就越发可怖，不仅有开花的水柱，还有暗沉的龙吼声传来。干天里，老辈人请了仙师，用三牲来祭祀，还是压不住。又用了一只“真黑狗”，高大健壮、小牛犊一样、没有一根杂毛，下到了泉眼里，填上了巨石和土块，挖塌了一座小山，才填埋起来，又在上面盖起了山神庙，加以镇压，才安稳下来。可还是从山神庙下面的山腰里冒水，只是泉眼小了，才手臂粗细，不复当年汹涌的样子。

　　老人们一宣传，村民们觉得是个道理，要是山神发怒，放出了黑龙；或者因为女人的亵渎，法力大减，再也镇压不住黑龙，可不麻烦！于是就顺带着觉得女人可恨了起来，大家自发地赶走了女人，丢弃了女人捡来的稻草和破烂衣衫，打扫干净了寺庙和庭院，拉来了一道大铁门，把寺庙锁了起来。也相约着不要给女人东西，让她到其他地方去。

　　女人不知道，村民们为什么会变了脸，遇到了人依旧张开了手拦着，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捧着手要东西吃，但大多被村民不耐烦地辱骂着推开、被村民驱赶着离开了村庄。就是有一两个心善的妇女，用一个塑料袋子装上米饭、红薯和苞米，也不忘了对女人说：“你不要在这里了！在这里也不给你吃了，你提着，路上去吃，到别的村子里面要去！”

　　但疯女竟没有走，总是在村子周围转着圈子。一天早上，一户村民咆哮了起来，原来疯女从篱笆的下面，钻进了自家的烤房里，睡在用来喂牛的稻草下面。女主人去拉，她退缩着说：“莫拉、脚僵、脑壳疼……脚僵、脑壳疼……”后来烦了，抓伤了女主人的手臂，对着她龇开了牙齿。男主人走了过来，用一根棒子驱赶，疯女依旧往稻草里钻，不愿意出来。有人出了注意，用抓粪的钉耙和叉草的叉子，才把女人从草堆里弄了出来，叉到了大路上。在村民们的叫骂声中，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敲着脑袋，顺着马路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村口。

　　第二天，有人来告诉说，疯女死在了村子外面的一个涵洞里。干部们商量了一下，到村公所打电话向派出所报备。来了两个警察，带着一辆车，把尸体拉走了。有村民抱来了稻草和柴禾，扔进涵洞里去，放把火一烧，到来年雨水一冲，又干干静静，不留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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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刘寥，男，汉族，大学本科毕业，高级教师。爱好文学，笔耕不辍，偶有小文见著，则为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