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晴||母亲的红颜 (纸刊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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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红颜
文/美晴
入冬以来,一直没回娘家,是老舅家表弟娶媳妇,我赶了末班车回去。
冬运开始了。汽车上的人很多,过道里站满了人。农村的活干完了,豆子打了,苞米卖了,年猪也杀了,便三三俩俩进城来,买点年货,走走亲亲。天快黑了,还没到娘家的村子,我就站起来,把座位让给身边一个放寒假回家的女孩,便急急地扒拉着人群,挤到车门口。玻璃挂满了霜,人们用指甲一道道地刮开窗花,从细小的划痕中窥向窗外,很怕坐过了站,辨认着回家的路。哎,都是回家的人啊。
顺着司机前面的玻璃窗(有暖风,所以那块玻璃没上满霜),我向前看去,隐隐看到停车点那站着几个人。车近了,近了,站在前面的瘦削的老太太好像是妈,是,是妈妈,后面穿大棉袄的是爹。我心里喊,爹——妈——,我回来啦,车还没停稳,我就急急地冲了下去。“老伴,孩儿回来了”。爹向妈说道,“是,快回家,孩儿一定饿坏了,把杀猪汇的酸菜热上,馏几个粘火勺(大黄米面包上豆馅烙的饼),这些都是孩子爱吃的啊”。寒风吹落了爹眼里的老泪,吹红了妈的双颊,我一手搀着爹一手扶着妈,快步地向家走去。
妈妈从小的命很苦,二岁时姥姥过世,十二岁时第二个姥姥又去世了,留下五个幼小的舅舅,妈妈不知道什么是母爱,只知道要背大这五个舅舅,要做全家人的棉衣,那时没有缝纫机,也没有电灯,想想妈妈在油灯下得吃多少苦啊,洗衣做饭不算,还得跟姥爷去种地干活,后来听妈妈说过,那时的自留地里,没有牛的人家,就得用人耕地,姥爷家有一头牛,但是也老了。我现在都能联想到当时那个十来岁的女孩,在老牛旁边吃劲地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拽着一根长绳子,外公在身后扶着木犁,扬起鞭子,嘴里不停地吆喝着,风雨中那个女孩娇小的身影,绳子磨破了她稚嫩的双肩,山风吹起她额前的短发,嘴角起皮了,脚趾起泡了······。妈妈没上过学,只读了一个月的夜校。妈妈特别聪明,会算小账,经常步行二十多里山路挎着鸡蛋到集市卖掉后换些油盐维持家用。那时太困难了,吃饺子要等到过年,还听说冬天里要到地里挖野菜根,捡烂土豆。但所有这些都掩饰不了妈妈的美丽,妈妈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心灵手巧。邻居张奶奶心疼妈妈,就在妈妈十八岁那年,做媒让妈嫁给了爹。记忆中,妈妈一辈子没烫过头发,没穿过高跟鞋。
打我记事时起,家里就是困难。那时家家都穷,谁也不笑话谁,我的童年模模糊糊,只记得我头发很黄,天天爱哭,五岁时在沈阳的大姑给我邮来一条红色的秋裤。那红色的秋裤就是我整个童年的概念。
我是妈妈的第三个孩子,因为我的到来,给家族带来很大的乐趣,伯父家九个儿子没有女儿,那时我成了父辈的骄傲。记得刚上学时,爹骑自行车天天带我,也记得爹爹的家规,不论走到哪,只要看到我认识的老师就必须让我从车座上下来,然后站好,给老师行礼,问好。记忆中最深的是小学三年级的那个寒冷的冬天。那时,我们没有棉大衣,就连线衣线裤也没有,我的小背心是妈妈用手针缝的,旁面一排小扣子,就是这件小背心让我知道,我长大了,因为我发现好多小点的女孩子连小背心也没有。每天早晨,迎着刺骨的寒风上学去,一条小围巾围上前额围不上脸,围上脸又围不上脖子。妈妈连干了半个月的夜战,给生产队打苞米,从队长那借出钱来给我买了一条草绿色的长长的大围脖,好暖好暖啊,整整那个冬天,我不在感到冷。一天早晨,我已经走上山包了,风正硬着呢,飘着小青雪,我的手在妈妈缝的羊皮手闷子里呼呼冒着热气,忽然,我听到身后隐隐的声音远远传来,“晶儿,晶儿,语文书,语文书”,我心中感悟,一定是妈妈,猛的回头,风雪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小跑着朝我挥手,我忙忙地回转身,向妈妈跑去。妈妈只穿了一个小棉袄,没戴围巾,我紧忙接过书,看着妈妈冻得通红通红的脸,一转身朝学校走去。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我长大了。十二岁那年一如少女般,追求美丽。那是深秋的一个傍晚,阴雨连绵,大地笼起迷雾。乡村的小道凸凸凹凹,一块块的泥巴沾满鞋底,树枝上残留的几个叶子缀满了雨滴,在风中摇曳着,不时,一个雨滴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妈妈拽着我,小跑着朝村外一个背大包的人撵去。那人停下来,原来是背大包卖大衣的,“快把刚才我看的那件找出来,这是我闺女,给她买。”那是一件黑色翻领修身双排扣,后面带腰带的中长款呢子大衣,我从没见过这个款式的,急急地穿上,“妈,太好看了,我就要这件”。我手舞足蹈地系扣子,扎腰带,忘了妈妈是怎样地把一块一块的零钱递给人家,整整四十五元啊,也来不及考虑妈妈究竟是用了多长时间偷偷攒起来的掖在露出秫秸的棚角那藏了多少年的钱啊。那时,邻居家娶媳妇,也没花上伍佰元。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而妈妈,已经老了。回到老屋,妈忙着给我做饭,爹忙着给我沏茶,那是爹在山地里采来的黄芪,绿色的梗,水蓝的花苞,在开水里慢慢炸开,一菋药引一阵芳香,沁我鼻息,润我干喉,这时妈妈的饭端上来,真正的东北酸菜炖粉条,有手撕肉在汤里。爹的老习惯,烫二两酒陪我 ,妈坐在身边,不时地捋捋我的头发,摸摸我的胳膊,好像回到了孩提,我不曾出嫁,在闺中,在父母爱的羽翼下,在爹的自行车座上,在妈缝的小背心里,我的鼻子一酸,有泪雾轻涌,我急忙站起身,走到里屋,打开兜子,拿出那件给妈织的对襟立领红毛衣,妈高兴地接过来,穿上,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嘴角笑个不停。灯光下,我看到妈妈泛红的脸,看到妈眼角那些美丽的弧线,“妈,还有呢,看这个”,随即我又戏法般拿出一双黑皮鞋,有一点点的跟,不高,妈穿上正合适。妈更高兴了,里外屋走起来,嘴里不停地说“还是闺女惦着我啊,红毛衣,黑皮鞋,别人家的老太太会眼馋的啊”!
妈妈怕我不适应睡炕,给我铺了两条褥子,又怕热气上不来,就多烧一捆苞米秆子。进被窝时,我忽然发现,我盖的是妹妹给妈做的新棉被,而妈盖的是我上学时那床白布里红金鱼花面的被。我的心又酸,那时,我的被子是家里最好的,二十年后,这条被子仍在,我回到家来,妈妈把自己的新被给我,我盖的仅仅是这床新被吗?还有多少的母爱蕴含其中呢!依偎在妈妈身旁,搂着这床新被,我香甜地睡着了。
震耳的鞭炮声把我惊醒,一睁眼,阳光悄悄钻进屋子,窗花慢慢地化了。
接亲的车回来了,新媳妇到了。
本文编辑:韩晗
【作者小传】孙喆,笔名美晴,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喜欢诗歌,散文。作品散见于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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