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乡官故事 （18-26）| 徐建伊
18
书记杨要峰从南坡村调研回来后，每当想起那天去南坡村调研，遇到汽车陷进泥泞道路上的事，心里就不痛快。
那天本来汽车陷进泥泞道路上不能走，心里就窝一肚子火，还让几个农民当面给羞辱一番，别说心里有多难受，让他这个刚上任的新书记，还没几天就丢了个大脸。原本刚任书记，心里那份自豪和幸福感，还在自我陶醉中，那种亢奋劲还没消退，却遇上了让他万分恼火的事情，使他气不打一处来，几天都很不开心。他觉得刚上任三天，就遇上这档子难堪的事，真是出师不利。
因此，这几天他总是板着个脸，话也不多，一脸周吴郑王的架势，他这幅表情，也让其他班子成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新书记是怎么了，前两天还眉开眼笑，见人总是满脸笑容，展现出极大的热情，完全陶醉在荣升书记的幸福之中，可刚过两天却又表现出这幅模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所以班子成员见了他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哪句话不对，得罪了这个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下一秒就变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情绪无常的书记。大家都对这位新来的书记感到奇怪，更觉得他忽冷忽热，忽晴忽阴，情绪反常，捉摸不透。因此，大家这几天都像是躲瘟疫似的躲着他，尽量不和他碰面，免得见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得罪了这个情绪反常，阴阳怪气的新书记。
本来有些班子成员还想借机在书记面前讨好一下，以求得以后书记给予关照，可看到他这几天的表情，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套近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去引火烧身，无事生非，怕得罪了这位新书记，以后没好果子吃！
通过这件事，杨要峰也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天，特别是到了晚上，他想来想去，折磨得他也睡不好觉，弄的他晚上老是失眠，白天总是没精打采。一天晚上他睡在床上，反复在想，这条路，我前任的几个书记想修，都没有修成，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资金问题没能如愿。因为这条路的事，还让沿路几个村的干部群众很不满意，怨声载道，甚至遇到雨天路滑行走不便的时候，想起来就会骂娘，我这次不是也被他们当面给羞辱了一番。
他想，既然这条路这么重要，群众要求又那么迫切，我何不借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机会，把这条路给修修？也给全乡群众留个好印象。他认为，资金问题，可以让沿路各村群众集资一部分，乡里想方设法再挤出一些，还可以到县里争取一些扶贫资金，到县计划委员会争取一个以工代赈项目，我想资金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如果在我刚接任西山乡书记时，能把这条路给修好，最起码可以带来三方面的好处。一是，能大大提高我在西山乡的形象，树立我个人的威望，还能显示出我有工作能力，干事创业有魄力，西山乡的群众也会说我是个一心为老百姓着想，心里装着群众，真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书记；二是，在乡里也就可以稳稳的站住脚跟，班子成员也不敢小看我，今后他们就会乖乖的听我的话，一切服从我的领导，不敢在我面前阴奉阳违，耍小聪明；三是，更重要的是，在县里我的威望也就自然而然的提高了，在县领导的心目中，我也就有了举足轻重的位置，树立了我的形象，县领导也会认为我完全具有驾驭和领导乡镇的工作能力，这样对我今后仕途和前程都有好处。如此一箭三雕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做，这样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啊！杨要峰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拿定注意要修这条路。
要说这条路早就应该修了，它确实严重影响到了当地农民经济发展，阻碍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进程，并且给农民生产生活也带来了极大的不方便。同时，还影响到了乡政府在农民群众中的形象。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把这条路修一下。
决心定下来了，他烦恼的心情也烟消云散，心里舒服多了，不一会功夫，他就进入了梦乡，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心情极好，还爬上乡政府后面的山坡上，尽情的欣赏了一番早晨的美景，他那耷拉了几天的长脸，也恢复了原型，重新露出了春风得意的形象。
19
前段时间由于县里对班子调整，一定程度上，对乡镇的各项工作产生了一些影响。现在已经三月底了，正是春耕生产的农忙时期。新班子调整到位后，乡里的各项工作，才有序的开展起来了。
班子成员按照自己的分工，都分别带领各个片区的机关干部，深入到各村督促落实春耕生产。今年，乡里安排的两万亩烟叶种植任务非常艰巨。如不抓紧落实，烟叶种植任务怕是难以完成。况且种植烟叶，更是乡里的重要税收来源，乡里每年基本上靠烟叶税收，来维持乡里的各项工作的开支。因此，烟叶种植对西山乡来说，至关重要，必须抓好才行。
几年来，乡里每年对烟叶种植工作，都是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不惜血本来抓烟叶种植工作。
杨要峰在乡里工作多年，他知道县里财政困难，根本不可能给乡里拨钱用，乡里各方面开支又大，要用钱的地方也多。烟叶税收高，也是乡里重要的税收来源，各乡镇对烟叶种植工作，都非常重视，作为重要工作来抓。他深知种好烟叶对西山乡来说尤其重要，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他一上任，烧的第二把火，就是大力倡导种植烟叶。
三月二十九日上午，他主持召开了上任以来，第二次由各村支部书记、村委主任和各村主抓烟叶种植工作的村委副主任参加的西山乡烟叶工作会议。在他未来西山乡工作之前，该乡已经召开过今年的烟叶种植工作会议，并已经下达过文件，会上还和各村签订过烟叶种植工作责任书。这次烟叶种植工作会议，是他到西山乡后，该乡又一次召开的烟叶种植工作会议。
会上主抓农业生产工作的副乡长何长留，传达了西山乡九八年烟叶种植工作文件，乡长赵继理，就烟叶种植工作做了重点安排，书记杨要峰，做了总结讲话，并对烟叶种植工作，做了进一步的强调，要求各村要高度重视烟叶种植工作，想尽一切办法，务必落实今年的两万亩烟叶种植任务，保证做到烤烟收购八万担。
会上，乡长赵继理还和各村又一次补充签订了《烟叶生产责任书》（注：这是按照杨要峰书记的指示，要求必须再次和各村签订烟叶生产责任书）。
下午乡里还专门召开了，烟叶工作专题班子成员会议，重点强调各班子成员，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深入各村，认真抓好落实工作，并要求机关干部，要吃住在村里，督促落实各村的烟叶苗圃管理，烟地的前期整理，指导做好烟叶育苗时期的各项技术管理，为下步烟叶移栽做好前期准备。
20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风，吹绿了广袤的田野，杨柳发芽了，小草也长出翠绿的嫩芽。春天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季节，也是一个美丽、神奇、充满希望的季节。春天更是人们所向往的季节，人们总是在这个季节里，制定好自己一年的计划。春天是个梦想的季节，也是规划一年希望的季节。它告诉我们：一年的愿望应该在春天计划好，希望秋天能给自己带来丰厚的收入。这不，时下已经过了春分季节，农民就开始忙于春耕生产，着手春耕备播了。
烟叶生产，可以说是地处丘陵山区的洛南县，各乡镇工作的重中之重。因为它是各乡镇财政税收的重要来源，每年乡镇财政税收，都要靠它来完成，烟叶的税收几乎占据了乡镇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乡镇的各项财政支出，都要靠它来支撑。因此，全县各个乡镇都把烟叶生产，作为乡里的重要工作来抓。
位于丘陵地区的西山乡，更是把烟叶生产看得至关重要，当成一项大事来抓。乡里的历届领导，都曾为抓好种植烟叶，投入了大量精力，想尽了一切可用的办法，来抓烟叶种植。
杨要峰除了召开烟叶生产大会，还召集部分种烟面积大的行政村支书、村主任开座谈会，座谈交流他们各村，这些年在种植烟叶生产方面的经验教训，探讨如何把烟叶种植好的方法，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把烟叶生产搞好，争取今年烟叶有个好收成，超额完成税收任务，只有这样，今年乡里的日子才能好过。所以乡里烟叶生产会议上午召开完，下午他就要求机关干部，立即到村里督促落实这项工作去了。
按照乡里的工作部署，班子成员和机关干部，都分头下到各分包村，深入到田间地头，落实乡烟叶工作会议精神，督促群众做好烟田精耕细耙，起垅打埂的前期整理工作，指导群众做好烟叶苗圃的管理，为下步烟苗的顺利移栽做好充分的准备。
21
四月七日上午，星期二。
这天，书记杨要峰，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又想起了修南坡村到乡政府这条道路的事。他想，既然要修就得早点着手进行安排，秋收后是修路的最佳时期，这期间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比如资金的筹集，道路施工图纸的设计，施工队伍的确定等都得提前着手安排，事不宜迟，早做准备才是。
他拿定主意后，抓起老板桌上的红色电话，打到了乡长赵继理的办公室。“喂！赵乡长，有个事想和你交换一下意见，我现在就去你办公室。”乡长赵继理听了，急忙说：“不行、不行，哪能让你来我的办公室，还是我去你办公室吧。”“那好，你来我办公室吧。”杨要峰说完就挂了电话。赵继理放下电话，心想，这不明明是让我去他办公室吗？还虚伪的说来我办公室，你要是想来我办公室，不就几步路，有打电话的功夫，早就走到我办公室了，这不明明是在摆谱，分明是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装你书记的威风。
当赵继理来到书记办公室，杨要峰从老板桌上拿起玉溪烟，从盒子里弹出两支烟来，递给乡长一支，又拿起打火机给乡长点了烟，自己也点着烟，嘴里说着：“坐、坐。”让乡长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聊了几句闲话后，杨要峰开始说了起来。说要和赵继理乡长进行工作沟通，提出要修南坡村到乡政府的这段乡村公路。赵继理听了，先是一怔，旋即马上回过神来，认真听取杨要峰关于修路的打算，以及如何开展的具体实施方案。
乡长赵继理认为，杨要峰的想法很好，实施方案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听他说着，好像修路似乎很简单，很容易似的，讲的也很有道理，让你感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道路修好似的，就像这么一说，就已经把道路给修好了一样。
赵继理听完杨要峰说的修路方案，他也很拥护举双手赞成。他在西山乡工作多年，对这件事他最有发言权。说实在话，这条路不修，早晚也是乡里的一块心病。乡里过去几任领导，也都很想修这条路，因为它严重制约了沿线几个村的经济发展，毕竟它更是村里老百姓生产生活和发展农村经济的需要。
多年来，几个村的老百姓因为这条路，多次到乡里反映，要求修路，群众反映强烈，心里怨声载道，对乡里很不满意。前些年，乡里为了修这条路，也下了很大功夫，到县里跑项目，争取修路资金。并且还请过县里交通部门来规划过，还请设计院把修建道路的图纸都设计出来了，可最后还是因为资金筹措不到位，故而搁浅至今。
如今杨要峰再次提出要修这条路，他不是不同意，但说话容易，修路是要有钱的，可钱从哪里来？乡里又没钱，让老百姓集资也很困难，毕竟现在老百姓生活也不富裕，让他们集资，那是很困难的事情。县里又不给拨款，百十万的资金从哪里来？百十万啊！可不是个小数目，随便省省就可以解决的。于是，他就对书记说：“修路我举双手赞成，可我还是担心修路资金从哪里来，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百十万啊！到哪里去弄。我的意见你还是不要轻易做出决定，要充分考虑到修路的难度，要有充分把握，等资金有了着落，再做决定也不迟。”
杨要峰听了乡长赵继理的话，他没想到乡长在这件事上，会和他的想法不一致，就感到不高兴，立马脸就变了，可这种变化却是稍纵即逝，轻易不会让别人看到，瞬间就又恢复了原型。心想，我这个书记到西山乡工作，第一次和你谈工作，交换意见，你不但不支持，反而还给我出难题，那今后你会不会每件事都要这样，不配合我的工作，次次跟我作对，给我出难题，想着想着，杨要峰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想要发火。可又想，如果第一次在一起谈工作，双方就闹个不愉快，那今后还怎么在一起工作？想到这里，杨要峰马上脸色又转变过来，勉强挤出点笑容，和和气气的对乡长赵继理说：“路还是要修的，至于资金问题，我们可以再多想些办法，争取多方面去筹集资金，只要我们有决心，我想办法总比困难多吧？”说到这里，他也不想再和乡长多说，免得再次引起双方的不愉快，就笑着对乡长说：“我刚来，你在这里工作时间长，都说你赵继理是个大能人，这点办法我想你还是有的，我今后的工作还要仰仗你多多支持才是。找个时间我们开个班子会，集体讨论一下，人多办法总是多，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何况我们班子成员十几号人，总会有更好办法的。”听杨要峰这么一说，赵继理也觉得没啥说的了，就知趣的和书记告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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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杨要峰和乡长赵继理，两人就修建乡政府至南坡村道路一事，初此协商意见不是很一致，但杨要峰还是决定修建这条乡村公路。于是，他主持召开了关于修建乡村公路的专题班子联席会议。
会上，书记杨要峰就修建乡政府至南坡村这段乡村公路一事，从各个方面详细阐述了自己对修建这条乡村道路的想法和意见。他首先就修建这条道路的意义，从讲政治的高度，大力发展乡村经济，服务乡村经济建设，从执政为民，以民为本，一切为了人民群众服务的宗旨，关心群众疾苦，造福人民群众的理念等等方面，着重阐述了修建这条道路的重大意义。接着就如何修建这条道路的想法，修路资金如何筹集，道路施工设计，确定施工队伍，组织领导等方面，讲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他说：“乡政府至南坡村这条道路，是我们乡的一条非常重要的乡村道路，辐射了南坡、王寨、杨岭、洞沟等四个行政村，七八个自然村，六千多口人。由于这条道路常年没有得到修建，多年来已经严重制约了这几个村的经济发展，影响到了沿线六千多口人的生产生活。并且还严重影响了西山乡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这几个村的群众怨声载道，多次为修路这事到乡里和县里上访，要求修建这条道路。西山乡前几任班子，都有修建这条道路的想法，但都是因为资金问题没能实现。前几天我到南坡村去的时候，还听到群众在埋怨我们不修路，意见很大。”他嘴里这样说，是听到群众埋怨我们，可他没敢把当时的真实情况如何受到侮辱一事，实事求是的说出来。其实是因为自己的车被陷在路上，让老百姓看到，不但看他的笑话，还被群众当场辱骂、戏弄了一番。
他接着又说：“我们这班人，县委领导相信我们，把我们安排到西山乡工作，把建设西山乡的重任交给我们，是县委对我们这班人的充分信任。既然我们来到西山乡工作，那就要脚踢实地，兢兢业业的为西山乡做点实事，处处事事为西山乡人民着想，虽然修建这条道路，有很多这样那样的困难，特别是资金的筹措问题，更困难。但是，我想只要我们有为群众办实事的决心，有克服困难的信心，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我们这届班子，要胸怀大局，敢想、敢拼、敢干，不畏艰险，再大的困难总会被我们解决的。”
说到这里，他从茶几上拿起那泡着上等信阳毛尖，特别精致的富光牌玻璃水杯放到嘴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各位班子成员的表情，看大家都在专心致志聆听他高谈阔论的时候，杨要峰的心里，不免产生出一种当党委书记的优越感和幸福感。他心里暗暗在想，什么是权力？权力不是盖章，不是签名，更不是拿个手机站在大街上咋咋呼呼，这些事秘书都能做。哪有大人物手上拎个电话，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文化大革命中的“红卫兵”造反派们，夺权后才是把公章别在腰里，耀武扬威的，还以为那就是权力。其实，真正的权力是制造游戏规则，让众人按照你的意愿去做，是一种对别人产生影响的威慑力。做到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表情，就让你周围的人发生变化，这才叫权力，这才是圈内人的游戏。
杨要峰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权力的威力，自己这时候才是在真正的使用权力，在给你们制定规则，划定宏伟蓝图，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意图，去落实。想到这里，他就更激动了，讲话的情绪就更高涨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接着又口沫四溅的高谈阔论起来。
他说：“关于修这条路，我们的前任不是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想到了，而且还经过深思熟虑，曾多次下决心准备修建这条道路，可为什么没有把愿望实现呢？我想究其原因，不外乎是因为资金问题，再就是他们遇到困难就畏难了，就向困难低头了。我认为不论做什么事情，不可能都是没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做什么事情也不可能都要万事都俱备了这才去做，如果做事情都那么容易，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我们当领导的，不就是做这些事情吗？解决问题吗？哪能当个太平官，安逸官。有困难，我们不怕，我们克服困难，没有条件，我们也要创造条件，没有资金，我们大家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资金问题，这才是我们当领导要具备的基本素质。干事情，特别是干大事情，都要有决心和信心，这实际上也是个思想观念问题，为啥同一件事，南方人能够干成，我们北方人就干不成？这就是思想观念上的差异，而不是地域差异。思想若是跟不上，观念要是不改变，认识要再上不去，束手缩脚，畏缩不前，这样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深圳经过这些年改革开放，经济发展那么快，从一个小村子，几十年就发展成了一个几千万人的大都市，说到底就是他们思想解放，观念改变了，认识上去了，任何事情都敢想、敢做才有了今天。”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乡长一眼，说道:“赵乡长，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赵乡长急忙点头说：“是，是，书记说的有道理。”杨要峰又说：“至于资金问题，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让沿路几个村的群众集资一部分，还可以向县财政化缘一点，再想办法让扶贫办给立个项目。计划委员会不是有以工代赈项目，我们也可以争取计委给我们安排个项目，路基工程也可以采取“以工建勤”的方式，我看资金就差不多了。”
乡长赵继理听到这里，心里想着，修路资金哪有你书记想的那么简单，百十万的资金，哪有说弄到就弄到，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前几任班子早就把路给修好了，还等你杨要峰来修。说争取项目，哪是嘴皮说说就争取上了，这几年因为这条道路的立项，不知跑了多少次，求奶奶告爷爷的，好话说了一箩筐，不是也没有争取到项目。
杨要峰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前前后后说了一个多小时，说的口干舌燥，终于算是说完了。他拿起茶杯，仰脸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水喝干。又接着说：“我已经说的不少了，下面请大家发表一下自己对修路的意见和想法。”党委秘书张国伟看书记的杯子里没水了，赶忙起身把书记的杯子添满。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分钟，乡长闷着不发言，也没有人敢带头发言。这时杨要峰说：“赵乡长，你在西山乡里工作的时间最长，你最有发言权，还是你先说说自己对修路的看法吧？”书记点将了，赵继理不得不带头说了。
赵继理，这才慢悠悠的从茶几上，拿起洛烟牌香烟，掏出几支来，分别散给大家，自己又点上一支，再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他说：“刚才杨书记已经就修路的重要性，必要性，从发展西山乡经济，执政为民的高度，精辟的阐述了它的重要性，我举双手赞成，坚决拥护。我自己也认为这条道路的确是早就该修了。上届于书记在乡里工作时，也曾几次谈到修这条路，但最后还是因为资金问题，而没能如愿。我们乡财政确实是困难，很难挤出资金来修路，以前也曾提出，让沿路几个受益村的群众集资一部分，可是和几个村干部商量后，他们认为让群众集资，难度很大，怕是落实不了，因此也就没有这样做。又打算让群众以‘以工建勤’的方式，把路基修出来，这样也会节省大部分资金，可还是行不通，因为现在村里的年轻劳动力，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就剩下小孩和家庭妇女，以及老弱病残。因此，‘以工建勤’的方式也不行。现在又提出来让群众集资，我看还是不确行。不过，刚才杨书记说了，我们大家共同想想办法，也许资金问题能够得到解决，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想，有杨书记正确领导，有我们在座各位的共同努力，即使有再大的困难，也是会解决的，路一定会修好的。这是我的看法，我也听听其他同志们意见吧。”
赵继理就这样表了个态，不疼不痒的说了几句，也没有说出个切实可行的措施来，说完眼睛看看大家，又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接下来，大家发言的情绪就高涨起来了。但是大多数人的发言，都是重复前面说过的话，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而已，也没有一点新意。大部分都在想，修路不修路，是书记、乡长的事，不修也无关大局，修了对自己也没有一点利害关系。事办成了，是为书记长脸，功劳都是书记的，我们也捞不到一点好处。发言都是敷衍来敷衍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大家讲的最多的，还是不断吹捧新来的书记。说前几任书记都想修路，都没有修成，杨书记来了不到半个月，就提出要修这条路，可见杨书记是多么有胆识，有魄力，有能力，办事有办法，工作有思路。看来杨书记真是一个干大事，干正事，干实事的书记，我们能跟着杨书记干，心里也高兴，工作有干劲。大家的发言，说的杨要峰心里美滋滋的，飘飘然然，已经让他不知东西南北了，更让他体会到权力的威力。嘴里还一再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工作哪能靠我一个人，还得靠大家共同努力，靠大家对我的工作多支持，我只不过是提出思路，画出蓝图，具体实施还不是得依靠你们，具体工作还是靠你们去干的。”
杨书记春风得意，又不时的提醒大家，一再启发大家多说说，多提出自己的高见。
官场就是这样，如不是原则的大事，不涉及到具体人的事，于自己无关大局的事，大家发言都很踊跃，热情都很高。都会把发言看成一种政治待遇，总会滔滔不绝，东拉西扯，不往正题上讲。就像一个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似的，卖弄自己的口才和演技，总想把自己的表演才能，尽可能在舞台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如果要是遇到能讨好领导的事，大家就会想办法，挖空心思，用最好听的语言，来赞誉领导，从不想让讨好领导的机会，被他人夺走，使自己失去向领导讨好的机会。可是，一遇到关键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可能要得罪人了，大家又会闷闷不语，鸦雀无声了。这就是官场艺术。
杨书记看大家说来说去，再也说不出新的玩意，只好开腔说：“下面我们再把道路组织领导，施工日期选定，施工图纸设计，施工队伍的挑选，具体讨论一下。”
会议最后决定，道路的施工日期大体上定于收秋后，雨季过去，农闲时开工。关于施工设计，由抓工业的副书记秦天才同志负责联系，尽快与县交通局沟通，找有关设计院，尽快给我们设计出施工图纸，并负责联系施工队伍。
最后，书记还就当前其它工作，在会上做了具体安排。会议一直开到上午十一点半，才宣布结束。大家已经在会议室里坐了几个小时，腰也坐酸了，茶水喝的个个都饱饱的，把膀胱憋的鼓鼓的，这时大家起身，伸伸懒腰，又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的离开会议室，急着往厕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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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凹村有个已婚妇女叫王仙桃，年龄不到三十岁，生了两个女儿，九七年底超计划怀孕第三胎，已经六七个月了，三月份被计划生育人员发现，就通知她到县计生指导站做人流，她始终没去。
今年四月份计划生育运动期间，乡计生办人员，又曾几次到她家里，始终没有发现王仙桃本人，计生办人员就通知她家里人，让王仙桃去做人流，她始终没去。乡计生办人员，几次晚上偷袭到她家，都没有抓到她。一天，有群众举报，王仙桃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跑到邻乡他妹妹家里躲了起来。
计生办得到这个消息后，计生办主任胡月明，就立即向书记杨要峰汇报，杨书记指示，以前逮不着，是找不到人，现在知道了藏身地点，要求计生办这一次，要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王仙桃给抓住，把人流给做了，再不能因为计划生育工作，拖乡里的后腿。
胡月明按照杨书记的指示，马上召集几个副主任共同商计，看用什么办法能把王仙桃给抓住。他们想，白天去容易走路风声，更容易暴露行踪，如果人家村里再有人出面干预，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乡的，随便到人家乡里去抓人，是不好的。
即使计划生育政策再厉害，可我们毕竟不是一个乡的，真要是有人干预，也不好办。他们经过认真分析，周密安排，决定利用晚上下半夜村民都熟睡时间，悄悄摸到董庄村王仙桃她妹妹家里，把王仙桃给抓回来。
白天计生办派人，悄悄的到邻乡董庄村，事先摸清楚王仙桃妹妹家的具体位置，周围环境，以及晚上到了怎么布控，从哪里翻墙进入院内等等情况，摸的一清二楚，计划的周密而详细。晚上到了一点以后，乡计生办组织了十五个人，分别乘三辆车，偷偷向邻乡的董庄村开进，他们为了不被发现，打草惊蛇，当车子刚到村边时，就停下来，走着到王仙桃妹妹家去。
王仙桃妹妹家，院子正好是坐北朝南，东面有邻居居住，西面正好没有邻居，是一条小街。他们蹑手蹑脚走到王仙桃妹妹家门口时，她家人还睡的正香，一点也没有察觉。计生办人员，按事先商定的方案，把翻墙的梯子靠在围墙一面，还在大门前，西围墙外，房屋后墙这三面，各安排两人把守，其余九人全部翻墙进到家里，挨个敲门，进屋搜索，一会功夫就把王仙桃给逮住了。
这时候邻居听到有动静，还有吵闹声，起来把大门打开看看，见这个阵势，知道是搞计划生育的人，也不想惹事，事不关己，更不想引火烧身，看了一下，就拴上大门，回去睡觉了。
计生办人员抓到王仙桃以后，把王仙桃安排在双排座车后厢里，又安排了一个女计生办人员看着，就开始发动汽车，带着胜利果实，满怀喜悦的打道回府了。
今晚，他们如此顺利抓到了王仙桃后，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们没想到今晚上会这么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大获全胜。其实，他们今晚来之前，心里也没有普，更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就把人给逮到了。
这时，坐在吉普车里的计生办主任胡月明，心里更是高兴，这次抓到王仙桃，一是计划生育运动开始以来，曾经几次去抓王仙桃，可每次都扑了个空，弄的胡月明心里很不高兴，也是多天来闷在胡月明心里的一块心病，这下终于圆满解决了；二是乡里的人流任务始终还差一个，完不成任务，弄得他很是头疼，抓到王仙桃，引产任务也可以完成了；三是回去也好向书记交代，不再受书记批评了。
新书记刚到西山乡，第一次搞计划生育运动，乡里引流产任务总是完不成，老是排名倒数后三，弄得书记几次在县里计划生育督促大会上做检查，书记很不满意，多次对胡月明工作不力，进行严厉批评。这下可以在书记面前长长脸了，也给书记留下个好印象，对自己今后工作和各方面都会有利而无害。
在回乡里的路上，夜深人静，加之白天忙了一天，本来就很累，晚上又忙到三点多。再加上这次人给逮到了，任务顺利完成了，大家的紧张心理也放松了。于是，警惕性也不高了，一个个都开始打起盹来，有的还迷迷糊糊的在车上睡着了。
正当计生办主任胡月明高兴的忘乎所以的时候，忽然听到汽车外咚的一声响，只听刘秀勤大叫一声，计生办主任赶紧让司机停车，看看是怎么了，当他们下车查看时，只见王仙桃趴在地上，在痛苦的呻吟，地上还流了一滩血。
胡月明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叫人把王仙桃抬到车上，发动汽车，加大油门就往县医院赶。人拉到医院后，孩子没保住，大人也受了伤，而且还很严重。医生告诉胡月明，王仙桃的脊椎骨断了，人怕是要瘫痪了。胡月明一听这情况，一下子不知所措，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王仙桃摔成重伤后，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家里借此要求乡里报销治病的医药费、误工费，要求给家里解决困难补助，把全家定为低保户，还要求赔偿五十万。
因为这事，王仙桃的婆婆，这些天来没少到乡里、县里、省里上访，甚至还扬言说，要求不解决，还要到北京去上访。对于她家提出的要求，乡里也没办法答应她家的全部要求，她家里人就天天来到乡政府闹。
乡里为了不让她家闹事，避免上访给乡里带来不好影响，乡里能给解决的，都已经给解决了，如全家低保户，报销治病的医疗费，还给她家解决了部分困难救济款。可要求赔偿五十万元的事，乡里没办法解决，因为乡里也没有钱，咋能满足她家的要求。
就这样，她家婆婆一家人，没少到乡里闹，找到市、县领导告状，弄得乡里书记，在前几天召开的全县信访工作会议上，受到批评，做了检查，乡里还受到了信访工作不力的黄牌警告。
杨要峰刚到西山乡，就出了这档子事，心里很不高兴，气得把计生办主任胡月明，叫到办公室里，骂的狗血喷头，这才算出了口气，心里稍微舒服点。胡月明因为做错了事，给乡里带来了大麻烦，被书记大骂以后，也被吓得连书记都不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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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继理到市公路局，找李局长也没有要到钱，回来后，心里几天都不高兴。他满以为，这是他最有希望要点钱的地方，可最终还是没能够要到一分钱，还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回来向书记杨要峰汇报要钱的事，杨书记不但没有安慰几句，反而还说：“你们是不是给人家带的礼物没选好，人家看不上，把事情搞砸了？这里不行，你再想想其它办法，钱还是要弄，路还得要修。”
这让赵继理更是不高兴，回到自己办公室里，肚子气的一鼔一鼔的，嘴里说着：“埋怨我没把事情办好，你有本事，你去弄点钱来，为啥让我去要。不就当个书记吗，有啥了不起，当初当乡长那会，开会时见了面客客气气的，这才当了几天书记，就耍起官腔了。”
就在赵继理为修路的钱为难之时，副乡长何长留来到赵继理的办公室，满怀激动的说：“赵乡长，要钱的事有希望了，刚才公路局李局长给我打电话，说他回到家里，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提到洛南县西山乡为修路的事，来河阳找过他，他爸爸一听说是洛南县西山乡，就说‘你的老师王来福就是西山乡的，我两几年没见面了，你让他们打听一下，我想见见他。’他问咱们乡是不是有个叫王来福的退休老教师，三年前从河阳市退休回村，让我给打听一下，还说这是他上中学时的老师，和他爸爸关系很好，他上学期间，对他也很关心。他还说是受他爸爸之托，让我们给打听一下，想见一见。”
赵继理一听，立马激动起来，猛的一下从老板椅子上起来，走到何长留面前说：“何乡长，这是个好机会，你马上坐我的车，去各村打听一下，看能否找到这个人，如果找到这个人，你马上把他给带到乡来，我要见见他。”赵继理说完，何长留坐上乡长的车，立即下乡找人去了。
何长留坐车出了乡政府的大门，就直接到村里去找王来福了，当他走到离乡政府最近的刘庄村后，直接把车开到了刘庄村的支部书记刘新潮家里，说明来意后，刘庄村支书说：“本村没有王来福这个人，如果有，我应该会知道的，何况我们村也不大，有几个人在外面工作，我心里都清楚。”
说到这里，他对何长留说：“你要不到乡教育组问问，看他们知道这个人不。”这时，何长留才茅塞顿开，拍着脑袋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教育组问问啊！”村支书给何长留倒的茶水都没顾上喝，就离开了，急急忙忙往乡教育组赶。
当他赶到乡教育组时，教育组长李忠正好在办公室里，他俩寒暄几句后，何长留就问李组长：“你知不知道我们乡有个从河阳市退休的老教师，叫王来福。”李组长接过话说：“我不知道啊！你找他有啥事？要不我去问问其他教师，看他们知道这个人不？”说完，就出了办公室，不大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告诉何乡长说：“还真有这个人，他是咱乡南坡村的，前几年才从河阳市退休回来，说是老了在市里住不惯，就回到老家住了。”何乡长听了，很是高兴，总算如释重负，可以回去向乡长回话了。
这时何乡长起身就要走，李组长热情挽留，让他多坐会，并说：“何乡长，你不常来我们教育组指导工作，今天来了，中午就在这里吃个饭，我这里还有两瓶好酒，中午咱们喝两杯。”何长留不等李组长把话说完，急匆匆往外走，嘴里说着：“不了李组长，我今天有事，不能在这里吃饭，等有时间我一定来，到时你可得把好酒拿出来，我俩好好干两杯，今天就免了，谢谢李组长。”说完就上了车，急急忙忙回到乡里。
何乡长把找人的情况，向乡长汇报后，赵继理高兴极了，又立马派何长留去南坡村，接王来福到乡里来。
何长留又马不停蹄的坐车跑到南坡村，先到村支书王根正家，把来意说明后，王根正说，王来福就是我一家叔。何乡长就让他带路去了王来福家，还没走到王来福家，老远看到王来福坐在自己家门口的石凳上看书，王根正用手指着说：“那就是王来福。”何长留紧跑两步走到王来福跟前，高声叫道：“王老师您好！我是咱们乡里的何长留”说到这里，村支书王根正急忙插话说：“来福叔，这是咱们乡里的何乡长，今天来找您了。”
王来福听了，急忙说道：“何乡长，你好？找我有啥事？”何长留接着又说：“您在河阳市教书的时候，有个学生叫李建设，他现在已经是咱们河阳市公路局的局长了，说他爸爸和您也是好朋友，说你们几年没见了，很想见见您。赵乡长让我来接您，到乡里去一下，想和您商量一下，看您啥时候方便去。”
王来福听了，说：“这么多年了，是有这么个学生，在上学的时候，学习不错，表现也很好，因为我和他爸爸是好朋友，所以至今对他印象很深。”这时何长留说：“那王老师，我们现在就去乡里吧，赵乡长还在乡里等您啦。”说完王来福和老婆打了声招呼，就上了何长留的车，到乡里去了。
当他们回到乡里，赵继理早已出门迎接王来福来了，请他到办公室里坐坐。党委秘书张国伟，急忙给王老师倒上茶水，端到王老师面前，王老师很是激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这时赵继理说话了：“王老师，请您来乡里的用意，何乡长已经对您说了吧？我就是想和您商量，看您老啥时候方便，送您去河阳市看您的老朋友，他很想您的。”王老师听了，说：“我一个退了休的老朽，啥时候都有时间。”赵继理接着说：“那好，我们明天上午就去见你的好朋友吧。”
送王来福去河阳市看他老朋友的事就这么定了。中午赵继理和何长留陪着王老师，到县里的汇丰大酒店，请王来福吃了一顿饭，下午又把王来福送回他家里。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王来福，明天我们来接您去河阳市。然后大家寒暄几句就离开了王来福的家。（待续）
作者简介：徐建伊，河南洛阳人，高中文化程度。曾任民办教师，部队战士、译电员、营部书记、宣传干事。参加过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作战，81年扣林山拔点作战，84年收复老山作战。部队转业后，曾任乡纪委书记、卫生局纪检组长、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平时爱好写作，作品曾发表于《云南日报》、《国防战士报》、《洛阳日报》等报刊，创作诗词200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