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雎爱春||杀年猪(散文)
杀年猪
作者:雎爱春
主编:非 鱼
小时候,冬天是灰色的,冰肌冻骨。冷空气发起性子时,让人猝不及防。午时,太阳还羞羞答答,可到了傍晚,乌云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带着让人缩脖的寒气,侵袭而来。挂在窗外的,潮湿的毛巾、衣物,变得直挺挺,硬邦邦。稍一用力,这些本是柔软的物件会啪嗒一声,一掰两半。晚上,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早上醒来,屋檐上大都会挂上长长的冰棱,晶莹剔透,像匕首刺向地面。
当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的时候,家家户户就准备过冬了。除了购置过年的衣物,最重要事情就是杀年猪。此时,村上猪的嚎叫声就会此起彼伏。
精心饲养的猪,吃着土地里孕育出来的带着天地灵气的食品,一头头膘肥体壮。小的三百多斤,大的四百多斤肯定是有的。农民们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加上今年好收成,年,是那么地值得期待。
几乎每个村里都有出色的“小刀手”,他们是杀猪专家。我们村手艺最好的当属徐爷。
一大早,徐爷就带着工具来我们家了。母亲在锅里煮着水,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欢腾一片。
父亲打开猪圈。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哼哼唧唧节节后退,小眼睛里带着恐惧。父亲和帮手们二话不说,扯前腿的扯前腿,抱后腿的抱后腿,楸耳朵的揪耳朵,强拉硬拽,把猪拖到了拼好的长条板凳前,猪爪子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条印子。嚎叫声把整个村子都掀翻了。众人二话不说,把猪抬上凳子,压的压,按的按。猪除了嚎叫,动弹不得,屙出的屎、尿一滩。
徐爷拿出了点红刀,晃了晃。短短的刀柄,油腻腻,狭长的刀刃在晨光里熠熠发光。杀猪水平就体现在“点红”了,水平高的一刀毙命,狠,准、快,猪也来得痛快,血能在最短的时间最充分地流出。如果第一点不准,还得补刀,就显得拖泥带水了,而且血液也会淤积在内脏里,给后续清洗带来难度。
只见徐爷目不斜视,对准猪喉咙猛地捅了进去,瞬间一拧,回抽的一瞬间,血如喷泉般涌出,注入准备好的大盆子里。
猪嗷的一声惨叫,浑身抽搐,四只短腿拼命地乱蹬,大嘴巴里喘着粗气。它每嚎叫一声,血就会愈加喷涌。四面按压的人得拿出吃奶的劲,此时让它挣脱,可就麻烦了。
随着血液的流尽,猪气若游丝,每喘一声,就会喷出一些血来,此时的血液已不粘稠,只是血花。
猪哼哼声渐停渐息,腿脚只是微微颤抖,已无力揣蹬。终于躺在那一动不动,灵魂回到了它最原始的地方。男人们松开了手,点上烟,总算松了口气。
加了水和盐的面盆里蓄满了猪血,不一会就凝结成了块。块状的血回锅里煮一煮,变成“熟血”后,和豆腐一锅炖,则是上佳的菜肴了。
众人把猪抬进盆里,在猪腰身处绑上两道绳子。母亲在盆里倒上滚烫的开水,在一旁候着。徐爷两手攥着绳子,用力拉起猪的一边身子,说,加水。母亲赶紧补上开水。接着徐爷拉起猪的另一半身子,母亲则同样的操作。
徐爷的这步操作看似简单,其实非常重要。猪身“受热”要均匀,开水温度要适宜,否则,当毛发刮干净后,猪身就不是白花花的一片,而是红一块,紫一块,没有吃相,更没有卖相了。
随着刷刷刷的刮刀声音,猪的粗毛被剃了个精光。白白肥肥的身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猪最本真的样子。但皮肤上的绒毛还需进一步处理。
徐爷一把扯住猪后腿,抽出一根足有两米长的细铁棍,在猪肥肥的脚丫子上生生地插了进去,铁棍如一条长蛇在猪身里游走,一直“游”到猪脖子。他抽出铁棍,张开嘴巴,鼓起腮帮对着猪蹄子上的洞口一顿吹。他老人家青筋暴起,满头冒汗。须臾,猪的全身就鼓胀了起来,好似一个巨大的球。这肺活量了得啊,看来杀猪不仅是技术活,更是力气活啊。吹气完毕,他麻利地用细绳扎住猪腿,以防漏气。
于是,细细的绒毛就呈现在眼前,一览无遗。
徐爷拿起点红刀,嚓嚓嚓,在猪身上下翻飞。少顷,刀刃上沾着毛发,漆黑一团。噗噗噗,刀在猪身蹭了几蹭,擦干刀刃,啪啪啪,刀面自豪地在猪身上有节奏地拍打着,一点不比打击乐逊色啊。
第一阶段的工作结束了,徐爷坐在凳子上,悠然地点上一支烟,长吁一口气,吐出几朵烟圈圈。
接着,猪就被巨大的挂钩吊在树上,开始了它开膛破肚之旅。
也就是个把钟头的功夫,猪被分成了白乎乎的两瓣,黄的、紫的、红的内脏满满地躺在脚盆里。
炊烟袅袅升起,久违的肉香在村子里缭绕。
中午,徐爷上首坐着,频频举起酒杯。桌上的菜尤为丰盛,猪肚、猪肝、猪排……汉子们在烈酒的“轰炸”下,脸红脖子粗。这是一年农事了之后,农民们最敞亮的时刻。
酒酣至太阳偏西,徐爷微醺。母亲奉上工钱,外加一刀肉和猪小肚,今天的杀猪大戏算是落下了帷幕。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雎爱春,一个热爱文学的老师,喜欢在文字间徜徉,感受文字的魅力和美丽。多篇散文和小说在媒体和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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