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秋秋和英儿过的小日子(1)

秋秋和王英过的小日子

1.王英进城

欧阳桦钢笔画·江北公园

王英十八岁那年来重庆,一直定居储奇门,直到现在。

这之前,她也来过重庆,但来的次数並不多,所以还记得是土地从队里下放到户里之后的第二年就来重庆定居的。

土地下户之前,每天天不亮,她就会被嘘嘘响的哨子叫醒,他老汉和老妈就被队长的大嗓门吆喝着出工,总有队干部带领一些小组,各小组又按劳力的強弱塔配社员,去坡上做那些随着季节不断变化的农活儿。

直到响午和傍晚饭点到了父母才急忙回家做饭,催着王英和她妹王珍吃饭,然后老汉刨自留地,老妈,刷锅煮猪潲,割牛草,好象一年四季,白天黑夜都不得闲。

有时候吃饭时,爸和妈也要聊几句,他们聊的多与农活有关,咕噜队长派工不公平,昨天派给那个组是重话,今天还是派重活,队长的婆娘女儿和他相好的那几个,接连好几天,都调整去做薅秧除草那种轻松活路儿了。

王英读完小学就被老妈催着也天天一起去出工,收工,做家务,半劳力工分不高,要干的活却和大人们一样。她跟她的妈老汉一起,忙乎了几年队上和家里的各种农活。

还好,她还没有起早贪黑忙几年,就搞了土地承包到户。王英家分的几亩地还争气,不用那么忙乎的侍候它,收获的粮食就够一家吃饱饭了。

也不是只有她家分的田地争气,从那一年起,村里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了。

劳力强的家庭,地里的活路不够干,就开始搞副业。有打石头帮人盖房子的,有做木匠打家具的,有编蔑席或收购村里的鸡蛋贩到三十里路远的重庆城去卖的。

一天,同村的王秀姐来找王英说,英儿唉,跟我一路去重庆耍。英儿说:要得嘛。

秀儿姐家承包了队上的堰塘,秀儿姐的幺舅在重庆家俱四厂当伙食团长,秀儿常送鱼去伙食团,这次,幺舅写信来要的鱼有点多,秀儿姐就约了几个姐妹一起送去。

家俱四厂在鎏嘉台,离重钢三厂不远,几姐妹挑着水捅上汽车,下了车吆吆约约的把鱼送到后,就去华新街嘉陵江大桥上去耍。

英儿模糊的记得小时候和她妈来过桥头一回,那次来,刚走上桥头,桥对面就响起叭叭的几声枪响,吓得她妈抱起王英撒腿就跑。后来听妈讲,可能是桥对面驻守的“八一五”战斗队把她母女俩误当成“反到底”的人了。

武斗结束十几年了,现如今嘉陵桥头车来人往,行人和车辆忙忽忽的,闹轰轰的,街面上,比前次来的时候热闹多了。几个同村姐妹从桥头慢慢逛,然后登上观音桥人行立交桥上去打望,又嘻嘻哈哈的在观音桥一带遛达了一圈,就赶紧回去了。

接下来的一两年,王英随王秀或者其它的姐妹又往重庆城跑了几回,每回来,她都带些自家鸡下的蛋呀,种的菜呀这些东西来卖。

有时候卖完了王英並不急于回家,她嘴甜,跟着秀儿姐喊么舅,么舅管伙食团,网网宽,随便喊个女工帮个忙,就能在职工宿舍里让王英找到住的地儿。

幺舅伙食团里有个老小伙,叫秋秋,知青回城进的厂,长得不是朗个伸抖,看起来有点蹉跎,家庭条件也普通。所以,30岁了还没耍到女朋友。

但秋秋勤快肯帮忙,幺舅的公事私事,不管啥事,只要跟他说句话,他就不声不响的去把幺舅说的事儿给办了。

所以,幺舅有点喜欢秋秋,说,这崽儿,不错,耿直!

秋秋看见幺舅这个叫英儿的姪女,杨柳眉,大眼睛,翘鼻粱,樱桃嘴,身段苗条,走路婀娜多姿,长得乖。他就把口水吞进肚皮头,面儿上却不露声色。

一天,王英又来幺舅这儿蹭晚饭,在食堂吃晚饭的职工本来就不多,王英来的时候,秋秋己经开始在收拾厨房的锅盘碗灶了。

王英走进厨房问:大哥,看到我幺舅设?秋秋说:上午在,下午没来。喂,妹儿,吃饭设有?王英说:还没有。

秋秋说妹儿等一会,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再走。

王英坐在食堂等了不大一会,却见秋秋从厨房摆弄出来的东西並不随便,又是鱼又是肉的外哒还有一钵炖鸡汤,两个小炒素菜。

王英无功受禄,觉得怪不好意思,表情忸怩不安。

秋秋说,你幺舅不在也是一样的,随便点,也不是请你,就是请你,也算请你陪我喝点小酒,反正今晚我值班,没得耍事,我逗喜欢喝点小酒,妹儿,你就当陪我吃饭嘛。

听到秋秋说这些,王英就坐下来安心的吃饭了。

既然王英这顿饭是在陪秋秋喝酒,就该陪着秋秋吹会儿龙门阵,是不?

秋秋有一句无一句的,很快就吹到王英家里的事情上了。

秋秋当过好几年的知青,扯到农村的话题那是相当的熟悉,让王英觉得他们之间,很有共同的语言。

几月份点包谷,几月份载红苕,不光是农活,赶场怎么闹热,抱个猪崽儿回去,喂到几个月该多喂猪草拖架子猪,几月后就要添红苕包谷粉子来催肥,只有那样喂出来的猪儿到杀年猪时才膘厚。就连平常村里七姑八姨之间的玩笑和扯皮吵嘴的俗语,秋秋他都晓得。

王英觉得秋秋懂得起农村生活,就像在同一个村里长大的哥子。

但是城里头这些人的日子怎么过的,王英知道的並不多。

所以秋秋讲,他明年就要升为二级工,工资要关四十多了,王英就说:哦。

秋秋又讲,按你幺舅的工龄下次分房一定会有他的一套,王英就应付道,真的吗?

秋秋一脸严肃的告诉他,当然是真的,本来前年单位分房就该有你幺舅一套,只是没争赢工会主席个嘛,其实工会主席分过房,但他嫌小了,说儿子结婚住不下,硬是扭到书记厂长说,才把你幺舅的分房指标枪走了。

吃了这顿饭,王英觉得秋大哥这人还不错,城里人的生活真新鲜,城里人的日子过得真有趣。

临别的时候,秋秋按秀儿的称呼问,英儿,你可不可以不忙回去嘛?

不回去吃啥子,未必顿顿都陪你喝小酒迈?

那里哟,说那些,算了,下次嘛,下次来我带你在城头,找工作。

戴前锋摄影·江北渡口

2.王英留城

欧阳桦钢笔画·白象街美商大来公司楼房

再一次跟秀儿姐送鱼来重庆,幺舅喊秋秋过的称,秋秋过称后报了数,就去收拾鱼去了。

幺舅付了钱,秀儿就想走。英儿却忸怩着找幺舅搭空白:

“幺舅,你们厂头明年要分房呀”,“嗯”。“那你能分到几间的房呢?”

“不晓得----,咹,你听哪个说的吔”?

“秋秋,秋秋头回摆过的”。

幺舅就理麻秋秋,“秋崽儿你,操啥大嘴巴嘛,还没磕平的事,没来头的事,张起B嘴巴就乱说嗦,分房子那有啷个撇脱!”

秋秋正收拾着鱼,听到么舅吼,只有走过来,他过来就杨起那张蹉跎脸,朝幺舅嘿嘿笑,任由幺舅洗刷自己。

英儿没想到秋秋为自己一句话备挨骂,俏脸微微红,秀儿瞪她一眼说,就你,多嘴!

秋秋站住不动,听幺舅骂,几句骂完,他还是不走,只冲幺舅嘿嘿笑。

幺舅说;你娃想要啥子板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秋秋说,我想带秀儿她们去城头耍一哈儿,反正今天停电,厂里没开工。

幺舅想,这段时间重庆供电不足,今儿三钢厂这一片,全都拉闸限电了。就说:懒得管你的。

秋秋便带两姊妹到他家附近耍,他家在储奇门邮局巷。

储奇门十字路口拐弯下河边的公路旁,有个小公园,不知从那一年起,这里形成了一个劳动力市场,当然这是后话,秋秋带她们来的时候,这儿还不叫劳动力市场。只有一些人来这里打堆,碰运气,等人挑选,被叫去干杂活。

上世纪80年代初期,进城来干杂活的男人,一般喜欢扛根楠竹筒筒在街上转,听见有人喊棒棒,就跑过去,他们不止是挑担子,只要有活路儿,啥都可以干。

其实,捧捧之中有好多会手艺,石匠,砖瓦匠,木匠,啥都有,甚至还有人会电工。只是人们觉得喊棒棒顺口。

不用大队开证明就可出门挣钱的农民工刚进城来,蒙哩蒙咚的,根本就不晓得术业有专攻,分工合作能挣更多钱的道理。所以在街上转的农民工,一律扛根竹筒筒,只有听到有人喊捧棒,棒棒,不管三六九,就会蜂拥而去,围着老板,让老板挑选:你、你还有你,就你们三个跟我走,三个棒棒就跟到走,价钱都不用讲,做完事,听凭老板自愿给力钱。

进城来干杂活的妹子、妇女们,不好意思在街上转,只有呆在僻静的地段等运气。

人民公园路口、储奇门河边小公园路口,都是她们喜欢呆的地方,后来,喜欢呆人民公园门口的妇女也转移到储奇门河边来碰运气了。

那时候,城里头才刚刚改革开放搞活,多数城头人的生活还没宽松起来,所以妇女们碰到的运气也很短。多是做一天,半天,几天的零工,也有较长的比如当保姆,伺候月母子,产妇满月后,人家就不再请你了。而那时请人伺候老人的家庭很少很少。伺候月母子的保姆,在月母子满月后,又要回来,站在储奇门碰运气。

渐渐地来储奇门等活路儿干、来储奇门找人干活路儿的人,越来越多。

秀儿和英儿的运气好,秋秋带她们来,並没吹好一会儿闲牛,就遇到两个新华路摆摊的,来找帮工。

卖摇头电扇那个老板见秀儿身体好,能扛货,就选了秀儿。卖港澳服装的老板见英儿长得乖,就选了英儿,他们一对一的站到路边谈条件。

条件谈好了就问情况,电扇老板问秀儿,你住在那儿呢,秀儿说,我住华新街么舅家。

服装老板问英儿,英儿吞吞吐吐的不好说,眼看谈好的业务要黄了,傍边的秋秋及时雨一样,过来解围。

秋秋说“她住邮局巷,她表哥家,我就是她表哥,英儿有空来重庆耍,都住我屋头”。

就这样,两个老板就把两个妹儿带走了,从此,秀儿和英儿各帮各的老板,各摆各的摊。

就这样,英儿住进了秋秋他家。

秋秋家是那种在重庆两江岸边党常见到的吊脚楼灶壁房,虽然很狭窄,却有小三间。秋秋妈住堂屋同时兼客厅那间。秋秋和秋秋妹各住一个笼子间。厨房就安排在外面的屋檐下。

邱妈妈见秋秋突然带回一个林妹妹,高兴得不得了,问长问短的问好半天。当问到王英是来重庆打工的江北农村妹儿,来这里是找住处的时侯,过余高度的热情就慢慢降下来,说:好,住下来,住下来再说,你就和秋秋妹挤一挤。

秋秋妹倒没多说话,先以为哥哥带了个乖嫂子回来,高兴的表情已表露在脸上了,老妈喊和她挤时,秋秋妹还保留着一幅高兴的笑脸。

秋秋妹己经耍了男朋友,三天两头往男方那边跑,回家住的日子越来越少,所以和王英挤一挤,她觉得无所谓。

秋秋妹回家挤一挤的时候越来越少,她回来一次就带一点自己的換洗衣服和曰常用品去男方家,东西带过去完了,也就基本不回自家这边来住了。

王英在秋秋家等于是住的小单间。

摆了一年多的摊,眼看又要到夏天那会,秀儿撂摊子走人了。

因为村里有消息说,广州那边的钱,比重庆还好找。秀儿和英英的妹儿珍儿她们几个耍得好的姐妹伙,买了火车票,就跑广州那边去挣耙和钱去了。

英儿不想和王秀她们跑广州,一是因为看到妹妹珍儿要走,家中弟娃又还小,自己呆在重庆离家近,万一妈老汉有啥事也好搭一把手。二是因为卖服装的李老板和老板娘对她好。

卖服装的李老板夫妻以前是同事,他们以前都在解放牌工商银行坐柜台。

李老板把老板娘追上手后,觉得一天到晚坐在柜台数钱的工作很无聊,大小伙的成天与来存钱取钱的顾客重复同样的工作,自已都觉得瓜兮兮的。

所以允许个体户经营时,他经不起朋友怂恿,交了停薪留职报告,就和朋友一起合伙在新华路摆服装摊,朋友跑上海,广东进货,李老板在重庆守摊卖货。

生意好,越做越大,很快由一个地摊位,发展到连接三张床的摊位了,他一个人顾不过来,就请人一起守摊。

英儿嘴甜,手快,长得乖,以前一天只卖两三件的同款服装,英儿能卖出十几件。说明顾客喜欢她,李老板也就喜欢她。

新华路摆摊,生意全靠上午那一趟,李老板和王英天不亮就要赶去,把存放在临街三楼几个服装老板合租库房里那些摆摊家什,凉板、铁架、衣架、遮阳伞呀啥的,搬到摊位架好,再开始往返扛货,一包一包的衣服,用衣架挂起来,或码在凉板上摆整齐,忙到那些单位上班的人陆续上班了,没上班的人就开始陆续逛街掏货了。

李老板和王英们开始吆喝“快来看,快来买,香港时髦黑牡丹”……

生意一过中午就清淡,他们一般四点左右就收摊。收完摊王英又跟到李老板回家,去帮老板做饭,洗衣服,干一些家务活儿,老板管饭,反正一日三餐吃的都是老板掏的钱。

老板娘下班回来就吃现成,她见王英勤快,乐观,和她说话总是笑咪咪的,平时又不多言多语。有点喜欢王英了,喊王英叫英妹儿,英妹儿就喊老板娘为嫂子,顺便改口喊老板为李哥。

这天,收拾完李哥家晚饭殘席,英妹儿回到秋秋家的时间还有点早,但秋秋却下班回家了。英妹儿说,邱妈啷个没在家,秋秋说,今天妈回潼南老家了,秋秋妹要结婚,妈给老家亲戚送喜糖去了。

秋秋又说,我下午请了假,单位下周开始三班倒,厂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机关的办公家俱,学校的课桌课椅子,回城知青一泼接一泼的买新婚家俱,总之,忙都忙不过来了,我今天领了奖金,请假回来就是跟你说一声,以后我们伙食团的人,也要跟班上的工人一样,三班倒。

英妹儿说,用不着,你跟邱妈说了就作数。

球球说:说那些,跟你讲厂里业务好得不得了,单位要的家具一律先打款,排队,私人买我们厂的家具,一律凭票,票还要找轻工局的领导和厂一级的领导才能批,一般人搞都搞不到。

秋秋边说边就从屋檐下的锅盆碗灶摆弄一些食物出来,喊英儿,吃饭了,英儿说在李哥那里吃过了。

秋秋说,吃过了也出来陪我喝点酒嘛。

英儿在秋秋妹房间换了件汗衫,就出来陪秋秋喝酒,顺手也自己为自己倒了一小杯。

秋秋边喝酒,边摆一些他们厂头、伙食团里头的事,说,业务好,哥们奖金就多,我虽然已经拿到二级工资了,可工资还是没得奖金多。

秋秋从兜里掏出钱,数数100元,就递向坐在小桌旁的英儿,说拿去买新衣服,买一件春秋衫嘛,毛料那种,等不到多久天就要凉快了。

英儿摆手,说不要不要,秋秋拉着英儿的手,拿去嘛,拿到嘛,秋哥给你的,啷个能不要呢。

推推嚷嚷间,秋秋的手触碰到英儿大而紧绷的胸部了一下,英儿感觉好异样,脸上发烫。

她连忙起身,回到了秋秋妹的房间,扑倒床上用双手蒙住脸。

没想到秋秋厚起脸皮跟了进来,硬要把钱往英儿怀里塞,英儿使劲的推,两人推呀推的就不再推钱了,而是在推扑上来的秋秋身体了,秋秋气喘吁吁地喷些酒气在英儿脸上,英儿看见秋秋的蹉跎脸觉得真厌恶。嘴里就喊讨厌、讨厌。

可秋秋不管英儿讨厌不讨厌,一张臭嘴不停地往英儿脸上、颈项上拱……

英儿的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只有想,自己在秋秋家住了一年多。随他去罢,就当交房租。

就这样,英儿眯着眼睛把自己的身子交给秋秋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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