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宏 || 牌坊倒了【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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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网络）
《牌坊倒了》
文｜刘建宏
小时候，清楚的记得村口有一个很高特别漂亮的“门楼”，“门楼”下时常会聚集一群人。暖阳如春的冬天，总能看到几个老太太、老爷爷靠在“门楼”下沐浴着阳光，追忆多年前的往事；艳阳如火的夏日傍晚，总能看到一群大人坐在“门楼”下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特别是每逢雨后初晴，伙伴们准会不约而同的来到“门楼”下，玩泥巴仗。
一次玩泥巴仗的时候，是我带头把泥巴团扔到“门楼”上 的，紧接着，其他伙伴也用泥巴团向“门楼”上的几个已模糊不清的字打去，在比谁的命中率高、靶子准。
一时间，“门楼”面目全非，已似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正在玩的起兴之际，一声怒骂，如同晴天霹雳，紧接着，我的肩头重重的挨了一拐杖。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搞懵了，半天没回过神，一直颤抖的手已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襟。其他同伴看到我被“俘虏”，已不顾“革命情谊”，逃之夭夭。
我被李老太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抓着，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我的家。大人们看到这种情形，也大吃一惊。
当李老太说明原委，爷爷奶奶连连赔不是，满口答应处理好此事，并请李老太放心。李老太走后，招致父母的责骂是在所难免。
我委屈的满眼含泪，一头扎进了奶奶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奶奶抚摸着我的头，耐心的给我讲起了有关“门楼”的故事。
原来，我眼中的“门楼”就是贞节牌坊。这贞节牌坊是当地政府为李老太的祖上所立，距今已有近180年的历史。在李老太家族的一代一代的呵护下至今。
李老太16岁嫁入李家的独生子李东国，婚后不到半个月，李东国就随一个地下党参加了革命，好多年音讯全无，公公婆婆和邻里亲朋劝她改嫁或招婿，都被她严词拒绝。
她白天地里劳作、照顾两位老人；夜晚，青丝伴油灯，做布鞋衲鞋垫 以渡相思的寂寞，虽然这样，还是难以忘记心中的那个他。
不知熬过了多少个日夜，布鞋、鞋垫装满了两个陪嫁的大箱子，然而，对他的相思就如同这两箱布鞋、鞋垫重重的压在心头。
多少个黄昏，她孤身一人站在村口的牌坊下守望着心中的郎；多少个情感与理智斗争的日子，她在牌坊下默默流泪；多少次听说谁谁离家多年、重归故里的消息，她都会寝食难安，深夜一个人来到牌坊下失声痛哭。
时光壬辰，匆匆而过。公公婆婆离她而去，40多岁的她更无心再嫁，就一个人默默地守着这个家、还有村口的牌坊。
村里的老一辈和同龄人都很尊重她，从各个不同的方面给予照顾和关怀。
和奶奶的年龄差不多，至今已有60多岁，仍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在看似富裕的5间大瓦房里。
不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每天的早晨和黄昏，在村口的牌坊下总是能看到一个白发苍苍、手持拐杖的老太婆在守望。守望着村口那条通往远方的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因此，那块风雨飘摇的牌坊就成了她暮年生活的全部、成了她的命根子。
第二天，奶奶便让父亲和村里的人们商议，每家都出点份子钱，由父亲领头，把牌坊重新翻修一下。大家都没有异议，三天过后，一个崭新的“贞节牌坊”立在了村口。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去了市里的师范学校读书，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我回家经过牌坊下，突然看到牌坊坍塌了一角，顿生好奇。
回到家，发现家门上锁，仔细一打听，原来李老太昨晚去世了，邻里们都去料理李老太的后事了。
我感怀于李老太的贞洁，也加入了李老太的葬礼筹备中。
在葬礼的筹备中，我偶尔听到村民们私下的议论：“小倩、阿玉还有燕子去广州打工，却做了按摩妹，月收入过万，还听说阿玉被一个台湾的大老板包养了；xx还有xx家的三层小楼就是靠女儿盖起来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倩、阿玉、燕子都是我儿时的伙伴、初中的同学，分别不到两年，竟然变化这么大！但她们家的房子却是全村最漂亮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春节期间，人们都聚集在牌坊下敲锣打鼓排练社火。这时，一辆出租车却停在了村口，人们都投去异样的目光。
车上走下了时髦、模特般的小倩、阿玉和燕子，我简直有点不敢相认。当她们走过贞节牌坊时，人们都停止了敲锣打鼓和排练，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各自豪华的小楼里。
当天夜里，人们正在熟睡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坍塌的巨响，但谁也没有去理会这是什么声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听到好事的鳏老头王伯对着熟睡的村民大声喊道：“牌坊倒了！牌坊倒了——”
刘建宏，网名“幸运兔”、“兔子先生”，70后。陕西商洛人，职业教师，自2009年走入网络“以文会友”至今。
先后游走《九月家园》、《西部文学》、《商洛论坛》等各大文学网站，有近百篇文章发表于此。2012年被西部网授予“先进个人”、西部文学授予“十大小说家”等。自谦：自己只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不求荣誉，只求更多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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