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祥 || 踩油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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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油椭
文 | 图 段先祥（湖南怀化）
油坊的小窗外，就是几棵高大的苦柳树，翅膀似的绿叶上有很多羽毛似的叶子，在哪里随风摇曳。
在油棰处有一很大窗，便于冲棰，可以清楚看到大磨子边的炒锅与木油榨间的大甑，甑下磨边有个大朹盆，大朹盆边上有一大木墩，木墩中放有很多铁圈，木墩旁边又有很多稻草，既有刚从干油椭中剥下来的油稻草，也有稻草尖捆在一起，打有一个死结的一把一把的新稻草。
油茶子过炕后，撮入碾槽里被石碾子碾碎，或者是菜子炒熟，然后，把料都进入磨子磨成粉，从磨盘中撮入到朹盆，从朹盆或磨盘里把料撮入到木甑中，锅下是大火烧煮，蒸汽腾腾，蒸熟后，用扛子穿过甑的耳，两个人或者四个人，来呀，咳！齐心抬下木甑，可以开始踩油椭，多数情况是把料倒入另一个朹盆里，甑要继续蒸下一甑。
把四到五个铁圈丢在青石板上，发出咣噹的声响，叠好，先摊开放入新稻草，然后放入油稻草，由于新稻草沾油多，油稻草几乎不再沾油，所以油稻草是后一用户的最喜爱的，愿意用好的新稻草换油稻草。
把热料放入铁圈中，人光着脚在上面踩，踩油枯(裤，究竟是哪个字，我搞不清，音有点相似按我的理解应该是枯)，当然是为了踩紧，踩紧后拿出几个铁圈，又铺上稻草，有时做好了又不铺草，又放入几个铁圈，再踩紧，用脚包好、踏平，踩好后拿掉几个铁圈，最后只剩两个铁圈，调整好铁圈的距离，一个含油的饼就做成了，这就是踩油椭，也叫踩油枯。
踩油椭看起来简单，事实上是要一定的经验和技术的，刚炒过或蒸过的料粉很热，这就需要脚上的功夫了，需要很麻利地把它包好，又不能让粉末露出来。
外公，大舅，还有球舅舅都是踩油椭的高手，我还清晰的记得，球舅舅踩油椭，嘴里总是港（讲）还是唱不象歌的歌：
甑子下了锅哟，角角角，嗨哟角角角，哥哥要踩油椭哟，角角角，嗨哟角角角，妹妹要帮忙哟，角角角，嗨哟角角角，快来递根草哟，角角角，嗨哟角角角……
有时还要嚷我，碱你递把草（声音很重的），角角角，嗨哟角角角……有时我不肯递，我说我不是妹妹，大舅会笑，尽管不愿意，但还是要递草的，哥哥要打油哟，角角角，嗨哟，妹妹你帮忙哟，角角角，嗨哟哟哟哟……
弓着腰，双手掰着铁圈，手上血管根根胀起，汗水长流时，还要继续唱不是歌的歌，一饼踩好了哟，角角角，嗨哟哟哟哟，一起下铁圈哟，角角角，嗨哟哟哟哟……
后来我知道了，角角角，不是歌，嗨哟，不是号子，哟哟哟，不是曲子，因为外公，大舅踩油椭也是这种声音，那是很烫时，发出来的叫唤声，因为，慢了，烫脚，所以踩油椭，速度要快，又要包好，不能让粉末露出稻草，不然会漏油，就是拉屎，也就是粉在打油时露出来，流入油里，油里会有渣。
踩完一榨油椭，要流很多汗，汗和着料粉，沾在身上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长短裤变湿变黄，头，脸，鼻子，脖子，胸背，大腿，身上到处都是黄色，油光发亮，能看到的白色就是眼睛了，累了就睡在油坊，油坊的被，床，当然是黄色！
踩好后叠成柱，然后就一饼一饼放入木榨中，然后才是打油。在这个过程中，我是不能帮到什么忙的，最多也就帮忙拿一下稻草，到灶下添加一把柴，烧一下火。
耳中至今仍有铁圈与青石板相碰的咣噹声，眼中至今仍有外公、大舅踩油椭的身影，依然有那不像歌的歌声，似乎那油坊依然存在，并未消失。
有人说，脚很脏，脚什么都踩，有的人还有脚气，用脚踩的油椭，打的油，能吃吗？想一想，你穿着鞋走大街奔小巷，走茅房，走厨房，趟过水，一不小心，踩过粪，但是肯定你洗过脚。
你的手用来拿筷子，可也用手拿纸擦屁股，两者并无高低之分，想想就知道，手拿过的东西远多于脚呀！
有人说，光着身子，大汗淋漓，油中不是有汗水吗？事实上我们人人都品尝过自己的汗水的味道。还有更不干净的事实，别人放的屁你也闻到了，空气污染的紧，更不干净，您老就用氧气瓶吧！还有更残酷的，水经过什么地方？你不是也喝吗？或许你烧开了喝。
有人说，踩油椭时，有些料弄到地上，不一样放入了油椭了吗？有个事实告诉你，你知道蔬菜怎么种么？肯定是种在地里的，还有更脏的，施的是农家肥，什么是农家肥？那就是人的屎粪尿，猪牛羊的屎粪尿培育或浇灌的。
有人说，那种条件下打出油，能存放吗？巧就巧在这里了，经过甑的高温，这种情况下生产的油，不需要什么防腐剂，可以放几年，现在的油，加有防腐剂，保质期也只有几个月。
或许在你看来，油坊很脏很累，但油坊体现一份辛勤，一份干劲，一份快乐，一份希望！
段先祥，湖南省怀化市溆浦县第一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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