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市笔记】七、迷失的自我——我们的城市姓什么
走进这座城市,去抚摸历史,隐约地感到历史的沉重,却又看不到历史的身影。去依偎文化,依稀感到文化的分量,却又触不到文化的坚实。
一座城市最引人解读的是历史与文化的分量,经典、厚重、浓郁、深邃,超越时空,就像古罗马,就像威尼斯,就像维也纳,就像佛罗伦萨。不夸张地说,这座城市的历史分量与文化质地,几乎与上述城市相等。
如果,你走进上述城市,历史与文化都可供你抚摸和依偎,让你沉醉。
而在淮安,你找不到那种感觉——让你激动、让你兴奋、让你久久流连。
但是,这座城市也有激动的时刻——商家打折,积分回报,我们就来个商场大游行,彻夜不眠,把商场围得水泄不通;来个二流明星或小品演员,我们几乎倾城出动,举家围观;要是来个港台歌星,更是围者如潮,献花的恨不得抱住人家啃。
而已有的几位大家,在本地却鲜有追捧:比如萧兵、比如赵恺、比如宋长荣、比如戚庆隆。也许是审美疲劳,也许是见惯不惯,他们的书出版了,没有首发式,没有签字仪式,有的只是沉默;他们的戏上演了,如果不是发票、派票,台下会很难堪的;结果是,萧兵沉默地走了,戚庆隆沉默地走了,留下的两位,脸上依旧是沉默。
一座城市的眼界、胸襟、气度,决定着一座城市的文化品位。
城市雕塑,是一座城市的闪光点,代言一种精神气质和思想追求。认识一座城市,很多外来者是通过读懂雕塑来完成对这座城市历史与文化认同的。我们对城市雕塑的理解,基本没有超出球形的思维模式,总在球上打转转,似乎象征着江郎才尽的循旧与思维枯竭的保守。要知道,我们可是大雕塑家滑田友的故乡啊!总算想起“南船北马”的概念,于是乎,就弄几匹马、几面帆,马踏船帆,算是诠释这一具有重大历史文化价值的命题。
对于脸面,我们是非常看重的。“举全市之力”举办的美食节竟搞不过龙虾节,甚至在某些方面并不比金湖的荷花节、洪泽的中华水典、清河的婚庆节高在哪里。在操作层面上,也被外人称为“太业余”了。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做派和脸面是外表的,而行为才是实质的。
原以为拆光了、毁掉了清江浦历史文化街区、名人故居,“浓墨重彩打造出来的新淮安”,就会“让历史文化与现代文明交相辉映”,至少应该超过前人,没想到还是一片钢筋混凝土商住楼、回迁楼、安置楼。
原以为把“淮阴”改成“淮安”,借着伟人的名声,城市的影响力应该提升了,被人认可了,但是,就在“中国文化遗产日”,央视的摄像机对准了扬州的大运河,对我们这个大张旗鼓造声势、请来泰斗做大旗的“运河之都”硬是不理不睬。
在这一点上,楚州人不依不饶,硬是把改过去的“楚州”再改成“淮安”,真有点周恩来办事的风格。
2001年,原地级淮阴市改名为淮安市,原淮安市因重名改为楚州区,2012年楚州区改回淮安之名,设立淮安区。
一座活过了2200多年历史的城市,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成熟的样子,幼稚得像个顽童,“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终于得到国家测绘局的认可,喜滋滋地拿到了“权威证据”,争了半天,就争个“淮河沿线城市都可以搞”结果、但“我们是先搞的”这一荣耀,就像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样。
有时候,丁点儿的政绩胜利、政治荣耀都让我们兴奋不已、彻夜难眠。人工打造的新城建设得热火朝天,场面和摊子铺得很大,想到博物馆建了五年就被砸掉的结局,担心过了五年,不知道什么建筑会步博物馆的后尘,新城的生命能延续多久?平均五年一砸的大戏会不会重新上演?!
如今,在新一轮城市规划中,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经过反复论证,为我们的城市性质最终定位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和生态旅游城市,长江三角洲北部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交通枢纽和先进制造业基地”。
“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这个定位有何依据?不得而知。今淮安什么时候获得“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称号的?!如果把1986年国务院批准的“淮安”(原楚州)“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帽子拿来戴在自己的头上,就是开玩笑了。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大师们不会不知道这个中原由吧?一位市级领导大言不惭地说:“一顶帽子大家戴么”,这话在私下里说说倒也无妨,但以正式形式写入一座城市的“总体规划”,就是张冠李戴、鸠占鹊巢、典型的政治剽窃行为了。难道就不怕国务院追根寻源?!不知道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大师们是不是都是一贯如此操作的?
说到“生态旅游城市”,生态旅游是针对旅游业对环境的影响而产生和倡导的一种全新的旅游业。按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提出的“生态旅游”要点,一是生态旅游的物件是自然景物;二是生态旅游的物件不应受到损害。生态旅游作为常规旅游的一种特殊形式,游客置身于相对古朴、原始的自然区域,尽情考察和享受旖旎风光和野生动植物。
我们城市的生态旅游资源还很薄弱,“不应受到损害的自然景物”有多少?洪泽湖几乎被淮河污染压得抬不起头来,就是一座铁山寺也随着游客的增多和人为的打造,古朴、原始的自然区域正受到文明社会的侵害,而一座白马湖因几十年生产方式所致,围栏捕捞、围湖造田造成的巨大伤痛远远没有修复,那个“生态旅游城市”的理想天堂离我们还很遥远,现在说来确有点画饼充饥的意味。
说到“交通枢纽”,历史上确实如此。我们也想乘此机会重振雄风,再现当年。但正像海运漕盐开始和津浦铁路开通之日,即为清江浦陨落之时一样。如今,高速公路遍天下,铁路四通八达,我们已再无天时地利之优越、京师孔道之造化。一旦失去优势,何为立足夸富呢?!
当年“商贸可敌国,流通堪称奇”。如今即便时代超市、易初莲花、沃尔玛、华润苏果、金鹰国际、万达广场……如樯林立,列队登岸,又能如何?你有手段能招引,难道别人竟不会高招揽胜?!
抬望眼,看看苏北难兄难弟,哪一家不是“长三角北部重要中心城市”?!哪一家不把自己“和长三角紧密联系起来”?!徐州自称是“长三角的北大门”“长三角北部集聚辐射力最强的节点城市和重要增长极”;连云港自称是“长三角辐射圈重要交通枢纽”“融入长三角,登临万里船”;盐城自称是“长三角产业北拓承接基地”“长三角前沿阵地”。家家是中心,个个是节点,到底谁辐射谁?
问题是我们拿什么去辐射、影响、带动周边人家?!就拿“今世缘酒”和“淮扬菜”?!还是“周恩来总理故乡”这个名字?!到最后,在竞争力层面上,我们只剩下一座“台资高地”可以与人比拼一时,故而,让人疑惑我们城市定位的精准性与科学性、可操作性和实现率。宏观的、粗线条的、同质化的定位对我们这座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城市到底有多大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当我们和一批名叫“长江三角洲北部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一起走来时,我们的个性和位置在哪里?!
在城市特色定位上,我们奋力“创四城”“创五城”,建设“卫生城市、环保城市、园林城市、旅游城市、魅力城市”,当这种同质化的城市特色定位撞车已经分不清自己和别人的区别时,我们的城市定位更加模糊不堪。
时至今日,我们还是无法从城市主题文化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一往情深地投入与别人的“同质化”竞争热潮中,热火朝天地把历史文化街区改造建设成住宅小区,大张旗鼓地追求纪念碑式的建筑,却无暇关心人的实际需求。
比如淮海广场的地下通道违背人性化的操作,大运河广场平淡无味的设计,大量建设低档楼盘,造成二次拆迁和重复建设……诸如此类,烦不胜举。正如老百姓调侃得那样:道路挤掉绿化带,住宅围着广场盖,上宅下店满城盖,里运河上就差盖。
在寻找自己城市的定位上,我们可能应在自己的城市文化特质上找出路。这不是剑走偏锋,而是面对事实。
城市特质是一座城市最本质的血脉,最个性的形象,最现实的结构,最珍贵的资源,是城市最鲜明的发展主题。寻找城市主题文化,应该是一种更加精确、更加精炼、更加精准、更加核心的一种城市定位方法。城市有了城市主题文化定位,就有了极具个性化的特质,这种城市特质定位,可以使自己在万千个城市中瞬间被人识别出来,可以在世界城市符号谱表中占有清晰的位置,在世界万千个城市意向中脱颖而出,具有独一无二的品性。因为在我们的政治概念中,我们通常把文化当做搭台的工具,谁会向它投来青睐的一瞥呢?!谁会对它推崇备至?!
我们的城市如何避免陷入与人雷同的竞争,如何避免与人千篇一律的文化同质,如何寻找自己鲜明的个性,如何展示自己的独特优势?政府要做这方面的文化思考。如果一个城市没有一个以城市文化特质为基点的、精准的主题文化定位,即使城市规划做得再合理、再具体,也将因目标模糊和结构跑偏而给城市发展带来全面性问题。实践证明,没有精准的城市主题文化定位,你就是请世界级设计大师来设计也是白搭。
由此,人们发问:
我们城市的历史根基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发展定位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文化特色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精神支柱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文化活力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建筑特征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竞争实力在哪里?
我们城市的灵魂内涵在哪里?
可能,我们离原本的那个淮阴越来越远了。
大概,这可能是我们城市发展南辕北辙的原因吧!
拆掉真古董,建造假古董,觉得还不够味,于是,就张开想象的翅膀,想到哪里就尿到哪里。陈潘二公祠是不可多得的历史文化遗产,扒掉老祠堂,再用钢筋混凝土“异地重建”;老牛行街被拆得尸骨无存,然后再在路边建个假牌坊,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个住宅小区;最不靠谱的是,里运河上居然出现了“廊桥”,显然是受美国大片“廊桥遗梦”的催眠,尽管起个名字叫“常盈桥”,伪称“常盈仓”畔的桥,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土得掉渣、拾人牙慧的腥臊味!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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