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马光兵作品

我的父亲

马光兵(陕西)

父亲离开我们跨过年就十年了,岁数不大,六十七岁就早早去世了。对于他的离世,其时我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难过,病痛折磨了他大半年的时间,最后也算是安详地走了。弥留之际正好我们两口子和弟弟三个人在场轮守,明明知道这一刻迟早都会降临,可真正面对生离死别那一霎那间,父母养育之恩,那种骨子里流淌的血浓于水的亲情,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一泄千里,思绪全然被带进了父子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的场景……那是个夜里十二点多,我除了泪如泉涌,没表露出更多哭天喊地式的情感渲泄,也许对于去天堂的父亲来说,远离了病痛折磨这恐怕也是他认为最好的一种解脱和归宿吧!

父亲出生于解放前几年,时局动荡、多灾多难、满目疮痍的国家,给老百姓带来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悲凉境地。刚解放时我爷爷在供销社当营业员,也就是卖货,一个月工资也没有几块钱。爷爷排行老大,弟兄姊妹当时也就他有点死工资,加上他又是一个极顾家族大局之人,所以每当发了那点微薄的工资,总是在弟兄姊妹之间这家资助一点,那家施舍一下,轮到自己揣着兜里带回家的就微乎其微了。因此父亲上了四年小学以后,为家境,为生计而辍学在家,十三、四岁的年纪早早地进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了。另外他又是家里的长子,早出生的孩子早受罪,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父亲一生命运多舛。幼年力气单薄当社员参加劳动,慢慢的年轻力壮了,那时全国农村普遍都在吃食堂,很多农村人只会干活,大字不识几个。因此父亲的那点文化知识,自然而然就在大队,生产队除了劳动外,也参与几百号人的食堂管理。他的数学基础好,离开学校后又跟着我幺爷爷学过珠算,一手算盘打得那叫一个顺溜。后来又参与了大队、队里的劳动工分及帐目管理,以及年终决算,可以说搞得有条不紊,一目了然。那时候咱山区缺人才,1972年,父亲又被公社聘请,做了小额信贷员,混了个半脱产,这是他风华正茂,过得比较舒心的几年。

有得必有失。正当父亲向着自己的铁饭碗努力奋斗时,由于离开了生产队,我家就靠母亲一个人出工出劳。那是个以粮为纲的年代,农民都是凭劳力吃饭,出工出劳多工分挣得多,收获的季节分得的粮食自然也多。由于家里缺少壮劳力,我们弟兄姊妹四个,最大的也才八岁,加上体弱多病的奶奶,五个吃闲饭的大活口,队里分粮食时,人家用背篓往回背粮食,我家却用挎篓就够了,真的是天壤之别啊!这还不算,每当分粮食的时候,部分家里劳力多的社员,鄙视拖娃带崽,工分挣的少的家庭,甚至在分粮现场人多势众时含沙射影的诅咒、谩骂诸如吃冤枉,能吃不能干的造粪机器等等难以入耳的话。更有雪上加霜的事,1975年我奶奶得了神经病,整天疯疯癫癫,柱着根紫竹棍在方圆十里八里,只要她熟悉去过的地方,不分白昼的到处跑,不如她意还会打人骂人,摔东西,还有几次闹到公社,甚至区公所去了。父亲不知多少次从外面把奶奶往家里背,我模糊的记得,有时候父亲半夜三更的从床上爬起来,因为窗外有人捎信叫他,说我奶奶又偷跑到xx家去了,让父亲赶紧的把她接回来。为奶奶的病父亲接送医生,往返于药房抓药煎药,一年下来都不知道要跑多少次,父亲老是失眠的毛病也就从那时候患上的。也不知多少回给乡里乡亲,左邻右舍的陪礼道歉。种种烦心事在那几年纷至沓来,致使父亲也无法安心工作,咬咬牙,毅然决然却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工作了三,四年的岗位,随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公社书记亲自上门找他,耐心的劝他返岗,可以说是三顾茅庐,费尽心思。多次劝说无果仍另寻熟人上门开导,但父亲始终没再答应,都一次次婉言谢绝,就这样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从小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严厉,说话公道,没有拐弯抹角,不做作,心直口快、敢做敢为的一个人。作为父亲,在子女教育的问题上,始终秉承黄荆条子出好人,棍棒出孝子的传统理念,无论何时见到我们弟兄几个老是板着个脸,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揪出每个人身上的错误。所以我们弟兄姊妹从小在他面前总是老鼠见猫似的,一派诚惶诚恐,唯唯诺诺,而小心翼翼成了我们的常态。

年少的我们,每逢炎炎夏日,跟着三三两两院子里的男娃娃们,穿着双烂凉鞋,有时甚至打着赤脚片,一路小跑来到小河里洗澡,游泳。其实我们胆小不会游,只不过趴坐在浅水里戏水而已,短暂的欢娱过后,全然不觉这种举动接下来带给我们的将会是一场皮肉之苦。果然,回到家父亲见我们略带潮湿的头,顺手抄起竹篾片,身上腿上一顿猛抽,留下一道道绯红的印记,而我们按照约定俗成还强忍着不敢哭叫,并且还要承认错误所在以后不许再犯。吃一堑长一智,慢慢的我们也想了应对措施,下河玩够了,先让头发晒干了再回家,谁料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父亲在我们胳膊上用指甲轻轻一抓,皮肤显现出一道道白印,就知道了怎么回事,结局自然又是一顿劈劈叭叭胖揍。

记忆中我们一直伴随着父亲的“严刑拷打”和喝斥声中慢慢长大着。记得我哥上二,三年级时,有一次掌管经济大权的父亲,把钥匙落在了桌子上。于是哥哥偷偷打开抽屉柜,在一小沓钱里面拿了一点,但是明查秋毫的父亲还是很快发现了。那次把我都吓坏了,先是让哥哥跪下,然后就是美美的一顿暴打,那次直打得哥哥哭爹喊娘,父亲扭过头见我在跟前,又训斥我说如果不学好,这就是下场!小时候我们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逃脱不了父亲的监管,直至少年时,仍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有时候反感厌恶憎恨他,甚至于后悔出生自他的家庭。直到我开始外出打工了,有次稻谷成熟收稻子的时节,我回了家。进家门见到父亲,叫了他,他先是微笑,然后忙给我沏了缸子浓茶,本来不渴,那次我竟然受宠若惊般端起茶缸,边吹边喝了起来。

后来我真的长大了,有了孩子。孩子一岁半不到,由父母亲在家照看着,我们幼小时父亲整天的忙碌,没时间背和抱我们,但当我们离开了女儿,父亲却整天的不是背就是抱,哄着孩子开心,吃喝拉撒全包了。有一年我在外打工春节前回家,见到父亲时他望着我一笑,我一下子眼泪汪汪的,原来父亲的门牙不知道什么时候缺了一颗,皱纹也比以前深了……

长大成人后,我才真正领悟到父亲为什么要对儿时的我们那么严那么凶,他其实是代表着千千万万老百姓教育下一代的传统模式,通过体罚训斥让孩子从小认识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做一个堂堂正正,尊纪守法,诚实守信,被社会和公众所接纳和认可的人。

父亲的一生是勤劳忙碌的一生,父亲的一生是坎坷磨难的一生,父亲用他的身体力行必将影响我们的一生。父亲,我们将永远怀念你……

初稿完成于堰门家中

2020.12.17

【作者简介】马光兵,中共党员,初中文化,农民,1972年11月2日出生于陕西岚皋县堰门镇。地地道道的秦巴大山里的汉子,诚实守信的农村人,一直身处于社会最底层,生活的艰辛磨灭不了其积极向上的心态,初中毕业后就在家务农或海角天涯四处务工,出过砖窑,为水泥厂装过石头,后来连续干过十几年井下一线矿工活,并在煤矿入了党。热爱生活,闲时喜欢看看书,爱好文学,2019年在浙江平湖市季刊《金平湖》上发表过一篇名为《永远拖欠的爱》,2020年2月完成了一篇2万多字的随笔《往事如烟》,正待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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