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青小传】/ 吕凯
冯小青小传 ·
吕凯
冯小青，明代万历年间江南八大才女之一。善词赋 ，解音律 ，然而婚姻不幸，终为情而死 。祖籍广陵(苏州)世家 ， 其父为广陵太守，因抗击燕王朱棣被诛灭九族。
小青幼年聪穎异常，远近有名。十岁那年，家中来了一化缘老尼，见小青聪慧，便说:“我与你念一段文章，不知你喜欢吗?” 小青欣然闭目听之。老尼便诵了一段《心经》，谁料，小青听一遍，便一字不漏地重复出来，令老尼大为惊叹。便对其母说:“ 此女不凡，但命相有难。我有心收为弟子，不知允否?” 小青母坚决不答应。无奈，老尼叮嘱冯母:“此女十分聪慧，日后不可令其读书，或可活到三十岁!”
明建文四年，燕王朱棣起兵推翻了侄儿朱允文(惠帝)，冯小青一家遭诛，满门被斩。当时小青恰在一个遥远的亲戚家，躲过此劫，幸免遇难 。后随一杨姓老妈逃至杭州一个与冯家有些交往的冯姓员外家。生活虽无忧无虑，但冯小青总觉得处处是寄人篱下的味道!
杭州冯员外家的元宵夜十分热闹，冯公子通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他自制了灯迷。心情郁闷的冯小青也前往观灯猜谜 。当时，有一则灯迷引起了她的注意:
话语巴山旧有家，逢人流泪说天涯。
红颜为伴三更雨，不断愁肠并落花。
——(蜡烛)
小青觉得这则谜语仿佛是在说自己的身世!不免暗然神伤。
此时的冯少爷冯通已悄然立其身后。他听说家里来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大美女，却未曾相见。今晚一见，的确不一般。便问:“小姐莫非已猜出谜底了?”冯小青笑而点头。从此两人寻找各种借口，在一起赏梅谈诗，好不缠绵。
但冯公子已有妻室，且妻子是杭州名震一方的崔大户。只是崔氏婚后三年未曾生育，这是冯通的一块心病，曾有休妻迎娶小青之意。冯员外也想促成儿子与小青的这桩婚事，但依明法是不允许的，小青只能被纳为妾。冯公子最终未能达到与小青喜结连理之目的。对小青而言，只有“妾”身，并无名分。受气事早已注定。平日无事时，便遣笺抒怀，诗作大多情意浓浓，缠绵悱恻。摘抄如下——
《咏白梅》等诗
袅袅西风月色昏,横斜疏影映柴门。
霜为肌肤冰为骨,雪作襟怀玉作魂。
雅淡岂同庸富贵,孤高懒与众寒温。
桃红柳绿休夸艳,独让琼瑶自一村。
雪意阁云云不流，旧云正压断云头。
米癫癫笔落窗外，松岚秀处当我楼。
垂帘只愁好景少，卷帘又怕风缭绕。
妒烟渐瘦剪声小，又似孤鸿泪悄悄。
何处霜禽集画栏，朱朱翠翠似青鸾。
如今几个怜文采，也向秋风斗羽翰。
脉脉溶溶艳艳波，芙蓉睡醒欲如何。
妾映镜中花映水，不知秋思落谁多。
盈盈金谷女班头，一曲骊珠众伎收。
直得楼前身一死，季伦原是解风流。
这些诗，都是借物咏怀。抒发自己作妾及受大妇崔氏欺凌的郁闷情怀。
一日，崔氏恰好路经小青住处，发现了这些墨迹未干之诗作，便大吵大闹起来，说她作为老大，居然管不了一个小妾! 硬说小青写的诗含沙射影，辱骂自己。
无奈，冯通只好让家中一杨姓妇人陪着小青，离开崔家大院，住在西湖畔西冷桥边的一处别墅中。这地方恰好是北宋处士林逋曾隐居过的孤山，山上长满了梅花 。冯小青面对满山梅树，联想到自己凄苦的身世，整日愁思不断，和泪写出了一束悲诗:
春衫血泪点青纱，吹入林逋处士家。
岭上梅花三百树，一时应变杜鹃花。
——写自己的血泪快要把雪白的梅花染成带血的红杜鹃!(注:北宋处士、和靖先生林逋，终生不仕不娶，在孤山养鹤种梅，世称“梅妻鹤子”。)
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人间未有痴如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把自己的身世与《牡丹亭》主人翁杜丽娘自诩。
乡心不畏两峰高，昨夜慈亲入梦遥。
说是浙江渐有信，江潮争似广陵潮。
——忆亲难奈!
冯通虽然畏其大妇崔氏，也常偷偷跑来小青处，但多中途遭遣。
一次，冯通刚到小青住处，还未温存，只见杨妈传话:“少爷请回，大少奶奶差人来请。”无奈 ，两人只得泪眼相离!
在以后的日子里，小青自知前景暗淡，难以生欢，便诉诸诗语 ——
文姬远嫁昭君塞，小青又续风流债。
也亏一阵墨罡风，火轮下，抽身快，
单单零零清凉界。原不是鸳鸯一派，
休算作相思一概。自思自解自商量，
心可在，魂可在，着衫又执双裙带。
——对这场婚姻有认识，又无奈。
忧郁生疾，小青患上了大病，百医无效。她自知存世不久，便吩咐杨妈:“去杭州城找一名画家，无论贵贱 。”她要为自己画一幅画。画家来了，小青刻意打扮一新，端坐于梅树下。二天画成。小青看后说:“画出了我的形，但未画出我的神。”
第二次，画师又十分认真地画了两天，让小青过目。小青又不满意:“神情堪称自然，但风态不见流动。”
第三次，画师让冯小青随便说话、走动，如日常状。三天画就 ，只见小青倚梅，呼之欲出，清纯少女跃然鲜活。小青亦满意，对画写下了《怨》诗:
新妆竟与画图争，知是昭阳第几名?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画上小青依然光彩照人，而现实中的小青却失意落魄，生不如死! 只能寄希望于来生!她深知，婚姻是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买卖，一旦失败，全盘皆输! 不能与心上人相见，她只好将希望寄于来生。
稽首慈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先。
愿为一滴杨枝水，洒向人间并蒂莲。
——自己婚姻不幸，请观音神灵保佑，并乞求天下有情人真正幸福!
绝望的小青对自己画像自拜良久，大声恸哭，渐淅声音变小，直到气绝!
其时，小青还不到十八岁!
冯通闻讯后赶来，边哭边说:“我负卿也!我负卿也!”
前来陪伴的杨妈，按冯小青吩咐，将自己的画像及诗稿交给冯通，让其好生保管。怎知，崔大妇此时又余恨不解，将画像和诗稿付之一炬!冯通赶忙抢救，己烧毁大半。后冯通经多方搜寻，终究找回大部诗文，并集结成书——《焚余集》。
自此，我们一定会想到前边所提到的那位老尼，真神人也!——小青非旦没有活过三十岁，而真实年龄还不足十八岁！她死后，冯通将其葬在西湖孤岛。一九六四年，因一些啼笑皆非的原因，小青的坟墓被扒。一同被毁的，还有才女苏小小等十余座名人墓葬！
一代绝世佳人，命陨大美年华，怎不令人唏嘘！而扒坟之举，实为强盗所为，能不千世唾骂？！
(2016年5月27日)
作者简介: 吕凯 生于陕西省乾县，有文章在国内多家刊物及平台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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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 妮 (中篇小说)】 /吕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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