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散文】付金荣《老公的娃娃亲》
【作者简介】付金荣，1964年2月出生。自幼喜欢文学，长期在单位文刊写作，并撰写公文，在铜川矿工报，铜川日报及铜川实业公司网刊登。文章行如流水，清新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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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公结婚后，才知道老公曾订过娃娃亲。
老公的家乡位于关中北部的一个小山村。过去，那里的交通十分不便利，贫穷、落后是那里的主色调，稍微经济好的人家不等男孩子长到十五岁就着急着订娃娃亲，生怕孩子将来找不着媳妇，先占个媳妇再说，心里多少能踏实些。当时，老公的父亲是大队支书，驰名的老好人，老公是他家唯一的儿子，家庭情况不错，所以给老公提亲的媒婆能踏破门槛。
老公当时订娃娃亲时是他舅舅保的媒，给了女方家480元的厚重彩礼，相当于当时一个职工的全年工资，女方家乐意得不行，当即应了那门亲事。老公刚满八岁，什么都不懂，就一小屁孩，还不知道什么叫娃娃亲，更不知道让他去相亲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大年初九的中午，母亲让他挑个灯笼去姑姑家，途经舅舅家时进去捎句话就行，至于捎了什么话老公如今已想不起来了。老公按照母亲的吩咐高高兴兴地挑个灯笼就去了舅舅家，门口遇见一小女孩，那女孩瞬间羞得跑开了，后来老公才知道那女孩就是大人给他订的娃娃亲，也就是他将来要娶进门的媳妇。从此，在老公小小的心里就装下了“媳妇”两字！
女孩比老公小两岁，当年才六岁。山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订了娃娃亲以后双方算有这门亲事，但是两家不走动。所以，老公与那女孩名义上是订了亲，实质上还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扰。两家不在一个村，中间隔着一道山沟。山风习习，山这边能听到山那边的呼唤声，深居浅出的村民们安然地享受着这老传统的束缚，精心地策划着孩子们的未来。两个不谙世事的儿童背着书包在山里唯一的一所学校读着小学，渐渐长大，然后他们上初中，已懂得娃娃亲是怎么一回事。随着青春的萌动，他们开始互相偷偷地留意对方，却不说一句话。那时人们的思想本来就很保守，更不要说他们订过娃娃亲了。再后来，老公考上了离家有二十多公里的曹村中学，女孩没有考上，他们之间才拉开了路程上的距离以及心里上的距离。然而他们彼此见证了对方的成长，从小小儿童到少年的成长经历，算得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了。
离开了山沟沟去乡镇上学，山里的孩子本来打扮得就土的掉渣，乡里的孩子根本瞧不起，说他们是山那边的，叫他们从来不叫名字，而是“山里的”，再加上知道老公从小就订了娃娃亲，更是嘲笑得不停，课间总拿这个逗乐。老公对他们的蔑视不理不睬，只是埋头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慢慢地，乡里孩子不再排斥他们山里孩子了，他们共融于一个校园里。老公知道，只有考上大学，飞出山沟沟，才能出人头地。在他的努力下，1981年7月，老公考上了师专数学系。带着喜悦的心情，老公告诉家里人他从此要吃商品粮了，他要退亲，不找农村女孩。家里人听了不同意，特别是他舅舅放言说他要敢退亲，就立马打断他的腿。女孩与舅舅同住一个村，退亲后舅舅脸上挂不住，于是，强令老公在去师专报到之前必须去一趟女孩家，也算是长大后的第一次准女婿上门走亲。
老公去女孩家时，心情忐忑，女孩在家，见面依然是默默无语。只是几年不见，女孩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长得胖胖的，个子矮矮的，看起来很有劲，是个劳动好手，但不是老公心目中的追求对象。陕西人招待女婿一般都是荷包鸡蛋，女孩家为老公煮了四个荷包鸡蛋，老公硬撑着吃完。吃完后，老公急匆匆地离开了女孩家，他还是下决心要退了娃娃亲。
大学三年，老公一边完成着学业，一边苦口婆心地给父母说退婚一事，他看惯了一头沉所带来的家庭重负。他父亲从大队支书转为乡镇干部后，在乡政府工作，母亲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父亲放假后两头跑，而今，他也要重蹈覆辙，过一种牛郎织女的生活，他有些不甘。父母知道了老公的心思，碍于面子，也心疼钱，还是没有答应他。临近大学毕业的最后一个月，老公的母亲把女孩带到了学校，硬要塞给他。老公没办法，带着女孩与母亲顺道去了临潼旅游了半天后再把女孩与母亲送回了老家。他没有一丝冲动去拉女孩的手，更不要说别的亲昵动作了。他们各自走着自已的路，好像从来不认识似的。
按理说，临潼之行，女孩多少对老公有所熟悉，但是当老公从师专毕业回老家时，他远远地看到女孩站在村头，女孩也看到了他，然而女孩连招呼也不打，就沿小路跑掉了。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为此，老公更不情愿，下定了退婚的决心。
三年的大学毕业后，1984年7月，老公分配到矿务局一所学校教学。当时，学校没有职工食堂，一开始，老公在外边买着吃，后来就慢慢自已学着做饭，而另一个单身中年男教师也是独自做饭，他的爱人是农村媳妇，常年住在农村，夫妻两地分居。老公看到那一幕，想着他将来的日子也是如此度过，于是，铁了心要退掉娃娃亲。这期间家里正值盖房子，老公的准媳妇还住在老家帮着他母亲干活，母亲好喜欢那女孩，他们有共同语言，老公却与那女孩无话可说。
1984年秋天的一天，女孩的姐夫领着女孩来到了老公工作的学校，老公招待他们吃过饭，女孩姐夫起身要告辞，准备把女孩留给老公，老公猜想他们肯定是听到退婚的风声后才打定让女孩赖上不走的主意的，于是生气地对女孩姐夫说：人是你领来的，你要负责任，再说没结婚，怎么住？影响也不好，你把人带回去！女孩姐夫与女孩拗不过老公，就怏怏地离开了学校。老公也于当天晚上回到了老家。当年，〈人生〉电影正在全国放映，里面的主人公高加林放弃了青梅竹马的农村媳妇，娶了一个城里姑娘，大家看了纷纷指责高加林。老公或许受该电影的触动性更大，他的生活类似于高加林，他很不情愿做高加林式的人，而最后真的成了高加林。因为他看到他与女孩在性情、生活环境、爱好上的巨大差别，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硬要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在老家，当着父母的面，老公再次表明自已的态度，他要退掉娃娃亲，不管家人愿不愿意。父母看他态度如此坚决，只好依了他。给女孩家回话说孩子不愿意两地分居，还是算了吧，对方迫不得已只好签应。至此，老公终于退掉了长达十三年之久的娃娃亲。
后来，我与老公结婚后的第三年，在回老家的路上，老公说他看到了那女孩刚从身边经过，我东张西望地瞅就是没瞅着；再后来，听说那女孩结婚了，夫君长得墩实黑黝，是个农民，他们有了两个儿子；再后来，有关那女孩的消息就再也没有听说了。
如今，山沟沟已经破除了娃娃亲，结束了那个属于娃娃亲的年代，但是它当年带给人们的丝丝希望却久久地留存在人们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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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