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散文】王光太《思念一种鸟》
【作者简介】王光太,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人,企业内刊编辑。百余作品散见《工人日报》《天津日报》《齐鲁晚报》《农村大众》《作家选刊》《散文中国》《当代小小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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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这种鸟儿,在乡下一点都不稀奇,没有五彩的羽毛,没有靓丽的外形,没有婉转的呢喃,但乡下人都爱护它。乡下的孩子多野,上墙爬屋,戳蜂窝掏鸟蛋,是几乎天天都要干的事。可唯独有一样事情从不敢做,一种鸟从不去惹,这便是一身黑色羽毛,尾巴似剪刀的燕子。母亲说,燕子是吉祥鸟,可万万祸害不得。这不容置疑和严厉的口气,使我从小就对燕子远离三分,心生敬畏。
在我家的屋檐下就常住着一窝燕子,春暖花开的一个上午,这些久违的黑色精灵吹着口哨翩然降落到屋顶的红瓦上,似在向我家宣告,我们又要来居住了。待征得主人允许和一番环视后,燕子们一声欢呼滑翔进了温暖的家。
母亲自然喜上眉梢,那是因为燕子选择一个地方安家是分外挑剔的。这种被乡下人奉为吉祥多福的鸟儿,一旦选择在一个地方安家就不会改变,直至终老一生。
在母亲看来,燕子能够在我家居住,那便是我们家拥有的莫大福气。
在我看来,燕子观赏不如画眉,嗓子不如百灵,逗乐不如鹦鹉,显然不能给我带来实质性的玩乐,只是母亲的欢喜和不留余地,让我不能有一丝意见。
最初燕窝只有巴掌大小,随着一对燕子变成一窝燕子,燕多窝挤,燕爸燕妈开始衔泥扩巢。这是燕子最为忙碌的时期,一边要四处寻觅食物喂养燕雏,一边还要用最短的时间垒窝。几只燕雏挤着脑袋争食,有一只还差点被挤出了燕窝,看的我都心悬。喂雏、垒窝,两样工作都耽误不得,燕爸和燕妈做了明确分工。燕爸到村里的水塘边啄泥,一点点衔来,用唾液混实,这样垒起来的窝才坚固结实。燕妈到田野四处捕捉小虫子,一只都舍不得自己吃,力争让燕雏们填饱肚子。其实家里晒的麦子就在平屋顶,燕子很容易就吃得到,可它们却熟视无睹,从没见过它们下过嘴,哪像叽叽喳喳的麻雀,天天都来偷吃,赶都赶不走。
母亲说这就是益鸟和害鸟的区别,别看都是些不会说话的动物,可比有些人都还实在、本分呢。
我怜悯燕子,背着母亲抓了一把麦子塞进燕窝,想让燕爸燕妈不用再为吃食忙碌,哪怕能顶一天,休息一天,也是好的。谁成想,燕子却把一粒粒小麦都推出了燕窝,压根就不领我的情。“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一瞬间忘了母亲的告诫,竟气愤的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燕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燕雏们受到了惊吓,一个个你挤我拥,嘶叫连连。看到这样的一幅可怜画面,我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假如真的砸破了燕窝,燕雏们跌落下来,小小的生命无端消失,燕爸燕妈失去了至亲的儿女,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我不禁十分懊恼自己的鲁莽行为。
很快,燕爸燕妈一起飞出了燕窝,它们在小院盘桓了两圈,等看清是我干的之后,只低低呢喃了几句,显然是毫无责备的意思,还似在表达刚才赠送食物的感激之情。得到燕子们原谅的我,心里却更加火辣辣,写满了羞愧。
懂得干净的燕子,总是把排泄物放在窝外,通常燕窝下的地面都是一片白色渍迹。每天母亲都不厌其烦的清扫,同样是排泄物,若是公鸡母鸡们的就会遭到母亲的训斥。母亲说,燕子里里外外都是干净的。我不信,等燕窝再掉落下一团白色时,我靠近闻了闻,还真是的,一点异味都没有。
这窝燕子和我们相处了十余年,母亲从正当年到鬓角有了银发,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变成了十七八岁的青年。
燕窝在一年年的变大,我读书的地点也从村里、镇里变成了县里、省里。我也变成了一只往返的燕子,有着两个不同住所,不定期的回家又离家。只是同燕子相比,我能够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幸好还有真的燕子,在我在外求学的时光里,孤寂的小院因为它们的到来变得热闹了。母亲和燕子更加亲密无间,每天闲暇了就唠嗑,好像有诉说不尽的快乐往事。
城市的天空很大,却没有一只呢喃的燕子。有时,望着天空,我会思念母亲,思念燕子。
有人说思念是一种病,人们躲都躲不及,我却盼望患上。
有太久看不见母亲,看不见燕子,我成了失根的浮萍,一天天枯萎。
我迫不及待想回家看看燕子。
归心似箭,不知道北归南回的燕子是否有过像我一样的心情。
急急推门而入,一个苍老的背影正在拍打新晒的被褥,几缕尘漂浮在她的周围。我把视线挪到了燕窝上,没有新垒的痕迹,一只燕子飞回来了,更多的燕子也许不再回来了。
《作家洪与》微信号:hongyu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