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吴俊梅《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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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俊梅
【作者简介】吴俊梅，80后，闲暇时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文字散见于《国家文物报》《四川日报》《绵阳晚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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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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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哐当……”随着火车的鸣笛声和车轮与轨道的撞击声，成都到西宁的Ｋ1058班列启动，车厢里有人聊天唠嗑，有人斗地主炸金花，也有小孩在嘻戏，但大多数旅客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而窗户边坐着一个女子，她望着窗外，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抿笑，她在想什么？还是这趟班列隐藏着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快1年了，到现在都还忘不了丈夫离开的那个回眸，背着军包，手拖着行李箱，转身向楼上阳台边的妻儿挥着手。从他们相识、相恋、相爱开始，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已经7年了，都是短暂的相聚，再到离别，她已经从开始的不舍再到后来的习惯，谁让她选择了他。
成都到西宁的列车，途经德阳、绵阳、江油、广元、略阳、两当、宝鸡、天水、甘谷、陇西、定西、兰州、海石湾、乐都、平安驿等15个站点，每个站点都会停留，少则2分钟，多则32分钟，而每一次停留女子的心就会紧紧一收，开始因为焦急，担心在路上耽搁得太久，后来因为激动，每次都以为到达了目的地。直到23小时后，“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西宁站就要到了，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欢迎下次乘坐Ｋ1058列车，再见……”的提示音穿透着每节车厢，随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响起，女子从随身包内拿出美容镜，快速的在脸上补着妆，薄薄的粉底打在脸上，唇上再抹上一层浅色的口红，遮住的不仅是脸上的倦容和憔悴，也使她脸部的轮廓更加清晰，让那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增添了一丝别致的韵味，唯有墨镜下那黑眸里的红血丝，出卖了她。
随着车厢门的开启，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火车站，招下一辆的士，马不停蹄的来到一座宏壮雄伟的大门前停下，瞩目少许。大门中间悬挂着一个写有“八一”的鎏金红五星格外耀眼，大门正对着的办公楼上立着“听党指挥 服务人民 英勇善战 作风优良”的字样，她知道这里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而她日思夜念、朝盼夕归的那个人就在对面那幢楼房里的某个角落。
她的他不知道她的到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只能靠着一部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到底是不是电话，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每次通话自己的手机都会处于黑屏模式，而通话结束后，通话清单中却没有任何记录显示），有时候她为了让他能够多休息一会，她会主动挂掉不想挂掉的唯一通讯，而更多时候他们之间甚至来不及说声“再见”通话就被挂断。两个月前，他给她打电话里说：“他要去执行一项任务，要两个月才得回单位，等回来后有时间再给她打电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通话不到两分钟，她本来想给他说，等他回单位的时候，她来看他，但话还未说出口，电话里已经传来一阵“嘟嘟……”声。
望着门口“卫兵神圣 不可侵犯”的标志牌，看着巍峨庄严的建筑，脑袋里响起了前几天家门口幼稚园老师教小朋友的儿歌：“高低床，铁皮柜，桌椅板凳排好队。物品摆放有卡位，毛巾牙刷不滴水。床铺方正不忍睡，天天半夜卧谈会……”
她迈开步子走向大门口的哨岗亭，亭内的军人其实在她停留在大门口的那刻就已经注意上她，他缓缓地举起右手，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霎时，女子仿佛从这个军人身上看到了一个重叠的影子，热血在她的心中沸腾，她强忍着就要涌出的泪花，一个挺胸立正，回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她认出了这个哨兵，他是丈夫带出来的兵，6年前曾见过一面。
“您好同志，军事重地，请勿逗留”。
女子摘下眼镜，“您好同志，我来找人”。
哨兵看着摘下眼镜的女了，总觉得有点眼熟，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请出示您的有效证件，说明您要找的人和您要办的事”。
女子从包内拿出身份证，哨兵接过证件准备登记，突然再次举起右手，“嫂子好，我马上联系内务室，请稍等”。
“等等”女子知道这个哨兵认出了她。
“他还不知道我来了”女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明白了，嫂子，请你稍等。”
哨兵拿起内部对讲机，“报告，北门哨兵报告。”
“收到，收到，请说。”
“……”
哨兵与另一头的对话，女子听不进去，但她知道，哨岗亭的消息要一层一层的往里传达，现在对话的人永远不可能是她要见的那个人，等了一会，哨兵将证件退到女子手里，让她去接待室等，她当然知道在哪，虽然间隔6年，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来到接待室，接待室略显冷清，透着一股凉气，一个女勤务兵递上一杯热水，含笑表示谢意后，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也许因为激动，也许因为忐忑，她坐了一会就站了起来，站在窗前看操场上操练的士兵，总想从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等人的时间往往要慢很多，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感觉过了半个世纪，窗外恍惚出现一个骑着白马的骑士缓缓向她走来，她招了招手，又放下，女子笑了，自到接待室开始，总觉得窗外路过的每个身着军装的军人都像自己的丈夫，现在居然还产生这样滑稽可笑的幻觉，看来是自己太过思念自己的丈夫，被自己的滑稽感到不好意思，赶紧别过头，继续看操练的士兵，略显刻意地掩饰着刚才“荒唐”的举动。
男人从机要室出来，刚到办公室，同事就说有人找他，让他尽快到接待室去，他问是谁，同事们都笑而不言。在快到接待室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女人向他招手微笑，又突然别过头去，她是来找自己的那个人吗？明明看到自己，为何又转过身去呢？男人心里犯着嘀咕。随着越走越近，他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看背影怎么越看越像自己久违的妻子，不不不，怎么可能，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妻子不仅要上班，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儿和自己那年迈的父母，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本该由他担起的重担，加之妻子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已经把那乌黑柔顺的长发剪成了典型的“学生妹”，为了让孩子有充足的乳汁，原来那婀娜的少女身材也被各种膳食补成了典型的“水桶妇人”……而眼前这个女人的背影只是有点像妻子而已，看来是自己太想念自己的妻子，产生了幻觉，等忙完这两天，一定要抽时间给妻子打个电话。
走近女人，直到站在其身后，女人也没转过头，而女子已经听到脚步声，但以为还是自己的幻觉，直到耳边响起：“您好，请问是您找我吗？”
女子听着熟悉的声音，压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缓缓地转过头，男人的眼瞳无限放大，盯着面前的女人，呼吸停止。宽厚的双手抱住了弱小的身躯，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低下头用那微微颤抖的唇向那娇艳欲滴的双唇吻去，用唇的温度诉说着思念，随着的还有那温热的液体从眼角随着脸颊流了下来，夹杂着丝丝咸味。这一刻，时间是停止的，男女忘乎所以的拥吻，没有掺杂任何欲念，直到她的双唇已经被吻得有些微肿,他才松开了她的双唇。这时，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两排“观众”，向着他们微笑，非常善意的微笑，个别人眼里闪着泪花，男人回首微笑示意感谢，而女子满脸绯红，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把头埋进了丈夫的怀里，丈夫则理解地拥着妻子，浑厚的大手轻轻地拍着怀里的人儿，以示安慰。
“嫂子好！”
“你们好！”
……
在一群官兵的簇拥下，女子继六年后又一次参观了丈夫十多年生活、工作聚为一体的环境，和六年前不一样的感觉是：即使多年过去，但因为人在成长，所以已经从年少时看到的“爱情”到现在悟出的“责任”，而唯一不变的，却依然是那满腔的军旅热忱，那也是少女时代就种下的一个橄榄色的梦。
两天后，女子依偎在男子的怀里，两人眼里多有不舍，但离别的时间往往过得特别的快，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列车检票的消息，女子嘟囔着嘴抱怨的说道“这广播就像是‘催命符’”，男子则小声的在女子耳畔说着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妻子的话“今天的分离是为了明日的团聚”。随着广播里下了最后“通牒”，女子才不得不踏上回家的路。
男子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面前浮现出一幕幕像电影一样的影像：一个挺着大肚的女人，面无血色地蹲在马桶旁孕吐；一个大肚女人骑着代步将一个受伤的老人往医院送；医院病床上躺着一个即将生产，呻吟无助的女人；深夜里，一个手抱婴儿哺乳却斜靠在床头睡着的女人；一个前抱娃后背包手提重物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这些他都知道，但作为妻子的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一个字，她默默地守护养育着孩子，孝敬父母任劳任怨，更没因为家事让他分心，这就是他的妻子，作为军嫂的妻子。
他们的故事没有结局，而他们的故事也只是众百万军人、军嫂中的一个影子，所有的军人是可爱的，所有的军嫂却是可敬的。
男子突然从梦中惊起，身体就像被汽车碾过，支撑起身体，卷起这个账篷那唯一透光的窗户，但周围仍是漆黑一片，靠在床头，拿出随身手电，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那张已经被摸得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笑得很灿烂，怀里的娃儿鼓着大眼睛举着胖嘟嘟的小手十分可爱，摸着已经湿润的眼角，完全没了睡意。
“叮、叮、叮……”急促低沉的闹铃声在床头响起，女子睁开疲倦的双眼，别过头吻了吻熟睡的孩儿，小家伙嘴角浅浅的笑似乎表达了对母亲的感谢。摸着湿润的眼角，伸了伸疲倦的身体，她知道，她做了一个的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这个梦是那么的真实，犹如真的发生过。慢慢起身，戴上耳塞，耳机里传来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歌曲：《祝愿》
我也愿你常留在身边
我也恋花好月圆
我也想一天劳累之后
靠一靠你那有力的双肩
我也有颗女人的心
我也盼朝夕相伴
我也懂人生不能没有爱
家才是我们温暖的港湾
我当兵的人儿啊
我知道军营呼唤好儿男
只愿你在征途中回回头
深情地看上我一眼
我当兵的人儿啊
我知道你重任在肩
只愿你在风雨中莫相忘
有个人为你祝愿
……
其实这个时候天还蒙蒙亮，万籁俱寂，空气丝丝清冷,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男子已经整理好行装，等待出发去完成此次外勤的最后任务。同个时间，女子轻轻地打开房门，走进厨房，开始了她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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