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新南】长街南关塘里有个“台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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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渡南关辟新乡
南关村往事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大概是在八九十年前,战火在中国的大地此起彼伏,逐渐蔓延开去。政府多的是,有姓洋的,有姓革命党的,各自为政,谁也没心思管老百姓的死活。
在乱世中,一条老百姓的命跟土里爬着的蚂蚁没什么区别,谁手一摁便死了,死后无人想起那人名姓。
中国的南方,曾经的鱼米之乡,也是烟雨飘摇,一片死灰色调。在如今三门县,有一个叫横渡那片地方,很多人忍受着饥饿的煎熬,年轻后生有些侥幸活着,也被抓去当壮丁,一去,就没什么音信。
再这样下去,留在这块地方也没有活路了。
那日,姓林的一户人家也实在没办法,先逃出去的大哥捎信来说沿着海往北走,有地可以种,勉强可以活下去。他便撑着一艘小木船,带上老婆和九岁的儿子小水往北去碰个运气。
小木船漂在灰蒙蒙的海水上,吱吱呀呀,跟要散架一样,海面上雾气朦胧,有时候什么也看不清。林生听他大哥说过,三天可以到一个叫做黄珠港的地方,上去就可以找到住的地和一些可以种庄稼的田。
他就捧着这点盼头,对正在哭喊着说肚子饿的儿子说:“撑一下,再撑一记,就到了。你大伯说那地方有吃的。”
这么说,好像在安慰儿子,也是在给自己打气。老婆搂着儿子,把省下来的一小块又粗又硬的麦饼,掰下来给儿子:“宝,别哭,马上就到了。到那边有鱼有肉吃。”其实,鱼肉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么多年也没有尝过滋味了,只知道是极好吃的东西,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了。儿子瞪圆了眼睛,嚼着那放了好几天的硬麦饼,终于不再哭了。
鱼和肉此刻仿佛是海上那轮看着出奇大的月亮,碰不到,却十分让人向往,想着也许可以到一个有鱼有肉的地方去,肚子确也不太饿了。
三天三夜,终于隐约看到两座山,林生心道:“总算是到了。大哥说过有一座山在黄珠港边上,叫做黄珠山,旁边一座山是青珠山,当地人为了抢这两山上的林木,都曾打死人了。不过这些事,和外乡人是没关系的。”
林生将船泊到了黄珠港,之前一直怕在海上迷了路,现在,靠岸了,也落心肚了。
一家人下了船,却有些傻眼,近处,远处,连炊烟也不见几户人家,沿着泥泞小路往前走,只看到稀稀落落的茅草房子,石垒起来的墙,就连顶上茅草也是残破稀疏的,风一刮,茅草吊在屋檐边上苟延残喘。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这地方是有些田地,不过田里的水得没过膝盖哩。
他抓住一路人,打听大哥在哪里,一开腔,一听是熟悉的乡音,便激动了起来。
“你们也来这里?你们是哪里的?”那人问道。
“我是横渡来的,姓林。你是哪边的?”
“我姓王,迁洋那边的。我们是同乡,同乡啊。这里还有姓何的,也是横渡过来的。也有姓章的姓徐的,都是台州府那边过来的。”
问来了多久,与林生类似,家里那边没吃的,没田地种,就鼓足勇气逃难出来,赌上一把,看有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里的地是问地主老爷田太租的,不过好地也不会租给我们这些外地人的,当然好地的租金我们也付不起。”王生说道。
正说着,林家大哥从田地的泥水里蹚过来:“阿弟,你们都来了,我本来该去接你们,可是这边正忙着,如果这季秧苗没收成,那我们就没的吃了。”
他爬上来,泥手往那本就看不出本色的裤子上一擦,和他们一起往家里走。
路边上有几个瘦得跟茅草杆似的小孩子正在牵手玩耍,唱着儿歌:
“二尺秧苗尺八稻,有收呒收望天讨。”
“涂下洋涂下洋,潮水白洋洋,
牛耕田来并肚膀,种起田来用排撑。”
小水摇着阿爸的胳膊,怯怯地问道:“爸爸,他们在唱什么?”
林生苦笑一下,说:“问你大伯。”
林家大哥说道:“这里是塘地,比别处低,雨水一下大,或者夏天倒塘了,水就漫进来,有时候撑排去插秧。不过……”他为难地舔了舔上嘴唇,“这也没办法,好地他们也不会给我们。这外塘地方本地人不住。不过好歹也有点吃的能种出来。比如番薯,还有一些黄豆拿去卖了,可以换点吃的。实在不行,就去给船老大那里做工,帮忙捕鱼,也有钱挣。反正凭着手脚力气,好好做生活,总能活下去的。”
林生道:“我晓得,总比我们那里好些,起码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好,能活下去就好。”他反复念了几遍,就跟念菩萨保佑一般虔诚而充满期冀。
他们每走一步路,半只脚是陷在泥里面,走时却觉得轻松许多,起码心里有了些希望。
他们的身影渐渐息于那迷蒙的水雾中,天还是那么清冷,偶尔有几只白鹭飞过,却平添几分凄惶。
这些往事,林生的儿子,林家大哥的儿媳妇,还有王家、何家、徐家的第二代,都还记得很清楚,就如在昨天。那些石头与茅草做的屋子永远四面透风,每天为一家人的饭食发愁,但是凭着自己的手脚努力打拼,终于有了今天的好日子,也在这异乡站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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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年过去了,历经艰辛,这方位于南面沿海的关隘之地,当年陆续迁来谋生的移民已经繁衍出八百多人,261户。只是让很多人没想到的是,登岸时还同属一县,等他们在这块“新大陆”上站稳脚跟后,却一别成二县,成了台州移民。
文化宁海团队来南关采风,遇到的老人基本是在孩提时随父而来的,他们都操着一口不同于宁海的乡音,一时以为进入了台州地界。
据说这里的风俗也与宁海人大为不同,他们至今仍传承着一道独特的美食----青燕。家家用老家的美食青燕祭祖,深藏着对老家台州的一份念想。
故乡情,寄寓春燕盘旋翻飞,越过三门湾,飞向故里......
故事是这样继续的
今日南关
陈红梅老人,老家三门健跳,山区无田,八岁到此,兄弟姐妹三人,63年当兵回乡务农。说起过去种种所受之苦,仍历历在目,如今他的家就安在黄珠山脚,日子过得乐呵呵。
南关村叶贤富老人89岁,仍乐观健谈。他十几岁时从三门健跳随父过来,那时是撑船到黄珠山脚上岸,到这里后,搭起泥墙茅屋,以种棉花与番薯糊口。如今家有四儿四女,子女孝顺。我们路过他家,刚好他91岁的姐姐叶莲花老人从三门来看望他。
在村老年协会门口,碰到一位从三门嫁过来的媳妇,她说自己的老公是这里的移民第二代。这位漂亮的媳妇看起来不过四十岁,打扮得也很是新潮,双耳戴着四个金耳环,手上腕上都是明晃晃的金子。她告诉我们她今年五十岁了,我们尽皆不信。她掏出身份证来让我们看出生日期,我们不禁讶然。
她说她当初是不愿意嫁过来的,三十年前刚过来的时候,这地方全是烂泥路、茅草屋。自己也住在茅草屋里,吃睡都在里头,总共一间,没有电,乌黑黑的。1996年那场大洪水,把塘整个冲倒了,水漫到了她的脖子这里,她比划给我们看。
她又说道:“当年这地方穷得很,我爹非逼我嫁。这些年我和老公帮人家抓鱼蟹,一小时40块钱,起早落夜的,钱也能挣不少,日子已经好很多了。现在老的房子拆了,新的一幢房子造起来了,又高又新,将来给我两个女儿。”
旁边的人在问询八十五岁的林日水阿公,他说:“我们家从三门横渡过来的,那年我九岁,跟爸妈撑了三天船过来,是父亲的大哥说来这里有东西吃。塘坝筑起来前,我们种番薯、种黄豆,也有水稻。塘坝筑起来后,就种棉花,勉强能过日子。”
他的堂妹林仙芽补充道:“96年倒塘,98年国家把标准海塘筑起来,洪水就没进来过了。我们从那时候开始养塘,我还当过村书记。那会儿在宁波市,我参加比赛,凭借养塘获得了双学双比一等奖。”说起往事,她被海风晒得黑红的脸绽出笑脸来,似乎发出了光芒。
路经这里的村民,拦住任何一位,对南关村的过往都如数家珍。他们指着村里通往黄珠山的这条笔直村道,告诉我们,当年这可是一条比海涂略为高出的土坝,他们在黄珠港 登陆后,就沿着这条土坝三三两两筑起茅舍,在凄风苦雨中勉强得以安身立命。
他们与新明的村民互为邻居,南关人称新明为里塘人,而新明人则称南关人为外塘人。如今新明与南关合二为一,统称新南村了。
围坐在村口樟树下的村民告诉我们,现在南关一带沿海已筑起四座标准海塘。村民大多从事海鲜养殖业,也有帮养塘人做工的,大家保持祖辈的勤劳品质,认真做事。如今家家有自己的新房子,有些养塘人还拥有非常漂亮的大别墅。托政府的福,长街海鲜有名以后,这一带的养塘人养的海鲜几乎供不应求,一年纯利润少说也有二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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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关村往事 】
文字: 崖山巧妖
编辑: 葱丛
审核: 怡心亭
采访地点:南关村
摄影: 宏源 / 米胖堂 / 濯清涟 / 温馨港湾
新南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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