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金村周天子墓的“凶手们”

盗掘,中国考古史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洛阳金村就是因盗掘而为人所知的。

19世纪晚期以来,由于陇海铁路的修建,邙山南麓大量古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洛阳地区古墓盗掘猖獗。

1907年7月汴洛铁路沿线挖出唐代陶俑与陶器

1928年夏天,金村村民在邙山脚下又发现了成组群的墓葬,出土无数精美青铜器、玉器、金属器等,一场前后持续将近六年的盗掘由此拉开。

次年,这些地下器物流散到洛阳、开封、天津等古物市场,引起海内外古董商和收藏家的关注。

现今,这些曾来自金村的文物,除了少数几件保留在国内博物馆外,大部分被藏在加拿大、美国、日本等公私收藏之中。

“金村地下的惊世发现,使得各国众多文化盗贼垂涎三尺。加拿大人怀履光、美国人华尔纳等所谓的学者和传教士,以及国内的一些古玩奸商,威逼利诱当地农民为他们盗墓。”

▌背负恶名的传教士

每当中文文献讲到金村盗掘时,怀履光和华尔纳就成了这场文物浩劫中帝国主义国家的头号文化侵略者。因为传教士身份,怀履光在近现代中国常常招致怀疑,成为众矢之的。

怀履光是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赈灾史和红十字会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受圣公会派遣,他曾在福建教区担任牧师,1910年转向河南开封,开辟圣公会河南教区,并担任首任主教。到了1920年代,他喜欢上了考古。

1924年,他受加拿大皇家安大略考古博物馆馆长的邀请,开始代为收集中国古代艺术品。

从此,考古成了他的主业,传教倒成了副业,业余爱好也发展成为退休之后的事业第二春。

1936年退休后,怀履光成为多伦多大学汉学副教授,兼皇家安大略考古博物馆东方部主任。

怀履光

怀履光在中国

怀履光在中国

如今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中国藏品的精美珍稀程度在世界上名列前茅,甚至超过大部分中国国内博物馆。

2008年,加拿大发行量最大的英文报纸《环球邮报》,最先对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展品提出疑问的,该报引述中国学者董林夫《双重文化与信仰》一书中的内容,称加拿大传教士怀履光明知当时的中国国民政府禁止文物出口,却依然知法犯法,将价值连城的中国古董走私到皇家安大略博物馆。

对此,皇家安大略博物馆馆方给出的解释认为,怀履光不是考古学家,按照现在的说法,那些文物的发掘都是盗墓。

但博物馆方面认为应注意,当时民国时期的政局较为混乱,怀履光并没有偷偷收集,而是和时任河南省博物馆的负责人有很好的关系。

怀履光也认识很多中国学者,彼此之间有合作,经常将一些青铜器的铭文、拓片给中国专家,请他们鉴别、翻译及解释。

不过国内大多数人士对于这样的辩解并不买账。

人们深信中国文献中记载的怀履光等“胁迫当地农民挖掘”,“从1928年至1932年的五年间,他们荷枪守卫,搭棚立灶,共掘开八座大墓,出土文物数千件,大部分被运往国外卖掉”。

▌“三缄其口”的历史

怀履光是强盗,是金村文物被盗掘一空的罪魁祸首、始作俑者,是披着宗教外衣的文物贩子!

但这真的是历史的真相吗?近年来,一些国内学者在对这段历史的深入研究中,提出这个样的疑问——

对于这些指控,当事人都三缄其口。在中国文献中,被视为与怀履光“狼狈为奸”共同盗掘金村大墓的美国考古学家兰登·华尔纳的学术生涯实际以日本艺术为重心,即使在与中国艺术密切相关的1923-1936年,他也从来没有提到金村。

怀履光的《洛阳故城古墓考》丝毫没有提及金村古墓的具体发掘过程,甚至连发掘起讫时间也是推断。

兰登·华尔纳

今天综合种种材料来看,怀履光在金村发掘时确实不在现场,而是在离洛阳数百公里的开封府。

怀履光很可能是从开封古董市场上得知金村遗物的,但他始终没有机会进入发掘现场。实际上,金村墓葬的盗掘一直都在洛阳本地士绅和乡民的控制之下。

怀履光虽然可能是距离金村最近的主要买家,但他并不占据优势。中国的古物流通网络到金村发掘之时已完全成熟。

在这个体系中,开封只是一个次要环节。那时的流通网络跟以前有一点不同,就是“洋庄”的兴起。

当时的洋庄,最有名的当属卢芹斋创办的卢吴公司和日本人山中定次郎创办的山中商会。在金村器群的流散上,这两家公司都派人驻扎在洛阳,与当地的古董商直接竞争。

这样看来,金村从盗掘开始就融入到古物流通网络之中,怀履光只是其中的一个买家,并没有操纵的能力。

▌盲目的算术题

众多古董商和掮客纷纷以金村器物为名交易,这应该是古物流通市场的一种常态。

陈梦家在一篇文章中曾写道:“如濬县出了铜器,一切周初铜器皆说‘濬县出的’。大家趋尚清河与巨鹿的磁器,也说一切宋磁都是那儿出的。琉璃厂至今有不少的沈周文征明,都说是真的。”

这无疑准确地指出了古董行的一种趋向和风尚。

如果有大批文物涌向古董商,金村就成了最好的招牌。不管是不是金村出来的,只要能交易成功,都会被贴上金村的标签。

就这样,大量并非出自金村的器物以金村之名流入古物市场。

19世纪晚期以来,中国文物成潮流地外流,零零散散多有报道。但是,到底有多大规模,实际上并不清楚知晓。

梅原末治借金村之名,把散布在全世界的,具有类似风格的精彩绝伦的中国器物聚拢起来,于是有了《洛阳金村古墓聚英》。

据说,作者本人始终对收录的金村器不完整性表示忧虑,觉得还有不少遗物应有而没有收纳,他在拼命的做加法,尽可能收纳众口相传的金村出土物,但却不曾想过做做减法,恰恰忽略了其不纯洁性问题。

有学者从今天的研究角度认为,这些形形色色的器物中混入了相当数量的时代、地域和文化归属与金村文物相冲突的器物,同时也遗漏了不少确实出自金村各个墓室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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