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话说‖文/刘学明

找话说

“吃过啦？”“吃过了。”“出去啊？”“出去一下。”我相信很多人，十有八九遇到过，此情此景，一问一答，却无实质内容，除了没话找话。

没话找话，看似无谓，其然未必。熟人他碰面，总归要说上句把话的，否则失礼貌而生尴尬，即就是陌生人相逢，不也有找话搭讪的么？

没话找话，倘使找得妙巧，说在点子上，自然能活跃气氛化解尴尬；若是找错了，说歪了，则非但达不到预期，甚或弄巧成拙，反倒自讨没趣了。

丘吉尔过八十岁，有年轻记者特为讨好，“我希望能参加您的九十岁生日。”丘吉尔耸了下眉毛说，“小伙子，我看你身体蛮健康的，没有理由不能来参加我的九十岁宴会。”瞧瞧这位记者，马屁都拍上大腿了，竟被反踢一脚，可怜。

再有，时年六十八的胡适，在宴席上遇见长他十几岁的齐如山，也是没话找话，“齐先生，我看你活到九十岁绝对没问题。”齐如山愣了一下过后说，“我倒有一个故事——有位矍铄老叟，大家恭维他可以活到一百岁，他忿然作色曰：'我又不吃你的饭，你为什么限制我的寿数？’”胡适连忙道歉，“我说错话了。”

可见，找话说，到底也需要讲求点艺术的。而此艺术，

绝非三头两天可以练就，亦非三言两语我能说得上来。我这说不上来也罢，却不妨说说扬州人的“找话说”——

在扬州人的生活里，“找话说”的使用频次极高，我以为已经用到了极致。一个人对于（他认为的）他人不应有的想法，不该有的说法做法，以至不当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脱口而出“找话说”，或否定拒绝，或嗔怪批评，或劝慰告诫，等等，只在不同语境、不同情事之下，有着不一样的意思表达。

比如，朋友邀你外去吃饭，吃完你抢着买单，他即一把将你扯住，“找话说，想买单等下次，这回轮不到你。”又比如，人家帮了你的忙，你向他表示感谢，他言“小事一桩，别找话说，谁跟谁呀！”至此，你自不必再找话说，要不然真就见了外了。

再如，小两口子吵架，乃至互相动了手，继而跑去老人那里告状，老人家倒没火上浇油，却说，“就为点鸡毛蒜皮，吵啊打起架来？你们这不是，跟我找话说嘛！谁先动的手？谁先道个歉。我送你们《说岳》里的句话——'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人来惹我，尚然要忍耐，让他几分，免了多少是非。’何况夫妻之间？夫妻吵架不记仇，床头吵了床尾和。两个人都回去，不要再找话说，啊！”

……

小小短文一篇里面，装不下太多太多故事，敢情你若愿

听，自有人说与你听——想必也不乏爱说故事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