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4月13日
地狱(六)
不知道别人,但我从今年,2020年的过年,购物的思维,就开始异于曾经,始终被——“抗疫”——这条主线占据。
而如果把这句话再说的更直白些,那就是在越来越悲观预期下的各种生活物资准备。
这个准备,还是不知道别人,只知道我自己,和我部分的家人——我父母。
我父母和我的准备,我觉得有相同,但总体肯定很不同,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属于他们的认知体系,我的意思是基本不会变;而我,则在“砖家”们不断变化的说法下,需求则也不断变化着。
比如在开始,以为4月就能好,所以我只想囤点儿吃喝,以防备戒严情况下购物越来越不便,这点可能跟我爸妈算一样,差别只在食材而已。
可接着,再等“砖家”们开始说可能到秋天,可能到明年,可能……可能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的时候,我毅然买了两套床上四件套,和一床夏凉被。
接下来还琢磨着要不要再买一床。
并不是急需,因为家里原来的也还能用,所以正常我肯定不会这时候买,但疫情让我觉得,还是买吧!
但假如我把这个做法告诉了我父母,我猜他们一定是既表示理解,又不以为然。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对于苦难人生,他们由于熟悉,以至于很早都有心理准备,并自然而然地展现出他们的解决方案。
比如在我的家里,我很小就常常听到这样的话。
“等你们长大就知道爸妈为什么要这么省了。”——这是当我哥我姐还有我,对他们过度节省提出质疑时的大致回答,不分彼此,任何人问,都一样。
“哎呀,你们就是在福窝儿里长大的,没过过六零年,哎呀,那个时候,那人饿的呀,都是抢的,哪有什么点心好吃的?就这我们还是城里呀,有定量的,不会饿死你;要是在农村,那可能就饿死了!”——这又是对我们兄妹三人挑剔什么东西不好吃,不新鲜,或者生虫了等等之类情况产生抱怨时的教育,依旧是不分彼此,不分时候。
“你以为大人都跟你小孩儿似的,除了吃就是玩儿?”——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好奇他们总是忙忙碌碌时的兜头棒喝,这可能是我独自聆听的,因为我们家谁也不像我这么不懂事,不成器,及其“贪玩”。
除了吃就是玩,对一个小小孩儿(学龄前),根据我从各种信息推断,现代人,如果你是某种文化中人(主要是外国人),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额外不对。
但是中国人,我感觉几乎从来都是错,差别只不过是现在的人,比较有“理想”,所谓“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一定要早早学,各种教,这样将来尽管出不了牛顿、爱因斯坦,但做好了也可以抢个什么清华、北大,哈佛、麻省之类知名学府的入学通知书以扬眉吐气,感到好歹我们也在人生的某一时刻——“赢过”!
而在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里,则是缘故相反,是——怕总是玩,没受过“苦”的训练,将来受不了罪!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坚信——生命是个苦难的过程,而能受罪,则是能活着的最关键要素。
所以,当他们,不仅我的父母,包括我最小时生活的院子里的其他大人们,看着小孩儿们嬉戏玩乐,似乎都是又开心又忧愁,又接受又不接受。
证据是我总能听到类似于下面的对白。
“哎呀,还是他们小孩儿好啊,无忧无虑。”
“可不是嘛,只是都是这样,将来长大了可能就更苦了。”
“是呀,他们都不知道啊,过日子可不是玩儿的,操心的事儿多了,都是受罪。”
当然,也有乐观的,他们大概会这么说。
“哎呀,操那么多心干嘛?知不知道将来都是受罪,干嘛不让他们高兴两年呢?”
听起来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即使这么谈不上乐观的乐观态度,也很少,或者说常常会迅速遭到打击。
“哎呀,高兴两年,两年之后怎么办?一辈子长着呢,你现在不训练,将来怎么办?”
“是呀,他们小他们不懂,大人不能跟小孩一样啊,得为他们一辈子考虑啊。”
“是呀,肯定不能这么放任,否则就这么傻呵呵长大了,将来怎么办,怎么活呀!”
听起来越来越可怕了。
但这就是我童年记忆中大人们的交谈特点:经常大说大笑,什么玩笑都能开,似乎十分乐观,可一旦开始所谓正式的深谈,就会立刻走向沉重,从咂着嘴的感叹、哀叹、抱怨、到感到自己最不幸,同时又感到自己最伟大,再到最终的人生导师般的结论——人来到世上就是受罪的?!
并且他们最担心的,也从来都不是这苦难的存在,而是害怕小孩儿们不懂这一点?!
说到这儿,我要额外说一句,我觉得他们最后的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因为小孩子是有眼睛的,比如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顶多4、5岁,看着院子里的大人做事,看着那种辛苦,并且还日复一日,毫无改变?
真的是胸中油然升起一股深深的忧虑——天呐,成年人的日子这么苦啊,所以,怎么办呢?
而等我再大一些,上学之后,我们新搬的家附近有家小卖部,那里总有很多人坐在一起说话,喝酒,也有打牌、下棋的,总是好大一群,主要是男的,也有女的,都是劳动者,所以健壮、快活、开朗,但同时也是埋汰的,粗野的,随便哪里都坐,能躺,那种对肮脏熟视无睹,甚至亲昵、喜欢,简直浑然一体的状态,更是让我小小的心,受到了万点暴击!
——天呐!
那个时候的我又曾这么坚定地想:我一定不能活到成年,因为这样的人生不值得活!
总之又是带着更绝对的悲观逃回了我自己的世界,然后,一边绝望一边幽幽地想:就剩几年活头了,我该怎么玩才对得起自己呢?
当然,实际并没玩成,因为有学习压力,我又脑子愚钝,成绩很差,我爸妈偏又要强,我哥姐偏又都是好学生,总之各种因素之下,过的苦难之极。
好在至今我也没死,并且在我独立生活之后连死的念头都没再起过,因为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完全可以不活成那个样子,并且,不那样,也不需要什么成本。
所以曾经的这些记忆,似乎只是成了我潜意识的抗拒,比如当我塑造郭小峰这个人物时,就下意识地就把他描写成一个越来越注意清洁,始终保持雄健气质,并追求现实灵魂双重丰富的人。
总之,是一种典型相反。
但,说到这里,我要强调一句,我这么说和如此做,都不是看不起那些人,也不是否定他们,因为第一、人各有志,各有所求;
第二、我也认为人群中绝大部分人成为什么样子,都既是自愿的,也是不自愿的,毕竟,我们人类来到世界时都是如此软弱,都是需要被花费相当漫长时间的抚养,才能长大。
又写不完了,但还是惯性,讨厌悲观。
所以,最后再贴个我的盘子和为它做的一首小诗。
这是我的一个小鸟盘子,
我放在这里,既可以对着我的船型盘鸣叫,
也可以对着我的天使灯鸣叫。
现在,它是看着天使,唱向天使,也唱给我的船型盘。(Who are you)之一
飞鸟与天使
范青
我是早春的鸣叫,
在清脆声中迎来了春天,
又啾啾地让鲜花仿佛插上了翅膀,
可以如同天使一样飞翔。
现在,我又站在那有着花与叶的枝条,
望向可爱的天使。
“亲爱的,
请问你来到这里
是也想听我的歌唱,
然后好让你身背的天国玫瑰,
也散发出真的花香吗?”
最后补充一点点——我的《魔鬼——完美犯罪者》里面原来的人物——胡主任,从昨天正式决定改成“贾主任”,因为我以前觉得假新闻,假信息是“胡说八道”,不懂装懂;但现在啊,我认为就是“假”,是一种深思熟虑的选择。
昨天忘更正了,今天在这里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