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核:肖龙 /编辑:刘凤娟 总第446期
秋游将军湖
在大别山深处,革命老区金寨县鲜花岭有一座水库——响洪甸水库。有曰鲜花岭水库,有称将军湖的。水库大坝,始建于一九五六年,竣工于一九五八年,坐落在淮河支流的西淠河上游,齐云山畔。改革开放后,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知名的旅游景点。从“将军楼”返回,大约傍晚四时。趁日光尚好,我们约了一家小型游艇,去瞻仰水库大坝。六个大人,携一个孩子,乘上游艇,向水库中心疾驶。水面越发广阔,愈发碧绿,水波微漾,粼粼闪光。似绿绸抖动着,铺展开去。周遭越发清凉了。若不是救生衣遮挡了风,身子要打起寒颤。但兴奋和愉悦,早已充塞五脏六腑,抵消了秋风的寒凉。游艇突突突的,犁开水面。翻起的浪花,白花花的,向两边涌去,很快消失了。新的白花花的浪花,又簇拥在游艇的尾部,欢腾着,热烈着,一直不停地绽放。偌大的“绿绸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的更深的绿色。游艇扯着口子,一会儿直线,一会儿弧形,像极了一条鱼,在快乐的串游。我们乃是露出水面的鱼的背鳍,晃动着,左摇右摆着。近处的山,郁郁葱葱,似从水里冒出来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陆陆续续,逼入眼帘;远处的山峦,抛物线一般,起伏于天际,青黛黛的,连成一体。头顶的天,高远,湛蓝;脚下的水,深沉,碧绿。不远处的四周,蓝色和绿色连在一起,辨不清哪是天,哪是水了,只觉得“绿水青山带笑颜”,不由想起“水光潋滟”“山色空濛”的词语,以及“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刘禹锡是月光下遥望洞庭湖有感而发成诗,这将军湖虽不及洞庭,而我却身临其景其境之中,没有秋月,却有夕阳;没有“白银盘”,却见“青螺”不少,甚感陶醉了。交谈中得知,驾艇的小伙子姓陈,是个九零后,中学毕业便帮父母做此营生。他们家里搞养殖才是主业,开游艇是副业。艇至水中央,他减速缓行,扭头高声对我们说:“这水下面还隐藏着一个千年古镇哩。”“什么?”我们惊奇得个个张大嘴巴,来时没做功课,不知这水库里还有多少神秘。“水下的古镇叫麻埠镇,曾是个桅杆林立的水陆码头,大别山的竹、木、茶、麻等特产,与外面运进山里的日用百货,都在这古镇上贸易集散。据史料载,始建于隋朝,清代正式称为麻埠镇,方圆3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万余人……新中国初期,为治理淮河水患,万人迁移,千年古镇便沉入水底。”我们听着小陈的介绍,目光齐刷刷地凝视着水面,似乎要穿越厚厚碧波,一览古镇风韵。遗憾的是,仅有碧玉般的湖水,烟波浩淼;空气湿漉漉的,裹着淡淡的水腥味。“那时的麻埠镇百业兴旺,商贾云集,也不乏风花雪月,曾听老辈人风趣地说过一段民谣:一进麻埠,衣帽堂堂;离开麻埠,鸟蛋精光;鲜花岭上,回头望望,下回有钱,再来逛逛。”呵呵,小伙子言罢,笑了起来,语气里滚动着自豪和荣光,隐隐蕴含一种洒脱。我也不由得被他的笑感染了,快意盈胸。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昔日的繁华古镇之上,如今碧水汤汤,呈现一派湖光山色。这是“衣帽堂堂的商人”想象不到的奇事,更印证了“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的古训。不一会儿,游艇泊在大坝前左侧,泄洪隧洞附近。在艇上可见,一排溜三道泄洪闸门,依山而建,甚为震撼。弃艇,从旁边的小码头上岸。说是码头,其实没有任何设施,唯有临水一处石阶。简单,空寂。
闸上路面是沥青铺就,没有灰尘,洁净清爽。道边有一排松树。在闸房左边的一小片空地上,有两台废弃的大炮。据说,它们之前是用来人工降雨的。大炮背山面水,直指远处的山峰,浮动的云团。看见它们威风依旧,似乎耳边响起隆隆的炮声,雨水自远方纷至沓来,凉意凛凛。去往大坝的拐弯处,挺拔着一棵意大利白杨。金黄叶片在微风细雨中,袅袅飘落,点缀在地面上。稀稀落落,横七竖八。一片一片地躺着,犹如墨色的绸带上,印上点点黄花,分外显眼。路面和大坝,更加的冷清寂寥。大坝是弧形的,坝面不宽,上没有建筑物,乍看单薄,实乃精巧。没有梅山水库大坝的厚重,也没有佛子岭水库大坝的雄伟,却是我国自行设计和施工的第一座,等半径同圆心混凝土重力拱坝。在大坝一侧半腰处,“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毛泽东题字,红色耀眼。你会立刻联想到许多事情,必少不了古时淮河水患的种种惨状,以及新中国一代代淮河儿女,为根治淮河水患做出的牺牲和与之斗争的不屈精神。改革开放后,这里已成为国家水利风景区,景致别具一格,纯粹的原生态。现是旅游淡季,大坝上仅有我们几人溜达。在淫绵细雨中,慢慢地,悠闲地,欣赏两岸叠翠的群山,俯瞰清莹澄澈的湖水。大坝下方,一旁的水力发电机房规模不大,似乎传来隆隆之声……接我们返回的小陈来了。小游艇在泱泱的水面上,画条大弧线,离开坝闸。夕阳余晖,在湖面上扯出一条长长的红线,亮亮的闪光。游艇被这根红线牵引着,突突突地前行。不一会儿,太阳落到山的那边,山巅溟濛,渐渐地,黑糊糊地,连成一片,隐隐透出轮廓。轮廓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暖暖的,宣示着山庄的存在。响洪甸水库,库容二十七亿立方,和佛子岭水库共同担负着下游六百六十余万亩农田灌溉和城市供水的任务。你们仅见了冰山一角,那边还有更大的水域,那边的山上有数不清的老鸹窝,近些年,景致年年有新变化……小陈又换回导游的角色。一小时前,我看见沿岸不远处的山村间,柏油路时隐时现,裙带般蜿蜒飘荡在绿树红叶黄花之中,顿生神秘之感。只是,上空有鸟儿盘旋,却不是乌鸦。我们议定,下次再来,去看看那边的景色。“得加快速度回去喽,避不开渔网,就麻烦了。”小陈的提醒将大家的目光拉回眼前,不知啥时候,水面上多了些船只。先前空旷的水面上,小木船、机动船,还有竹筏子,隐隐绰绰,别有一番景象。有的船上亮起了灯光,远看朦胧,星星点点。“那是渔民在下网哩。”小陈的话,让我忆起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河面上的渔人:把一个从船头伸在水里的铁兜,盛上燃着熊熊烈火的油柴,一面用木棒槌有节奏的敲着船舷各处漂去。身在水中见了火光而来与受了柝声吃惊四窜的鱼类,便在这种情形中触了网,成为渔人的俘虏。这里的渔人扑鱼,没有木棒敲击船舷的响声,一切都在静悄悄中完成。今晚下网,明晨拉起,便可收获白花花的鱼儿。这些活气十足的新鲜鱼儿,除了少数成为游客的口福,大部分都出现在城镇的鱼铺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鲜花岭人一代代,自信地在这片山水中讨生活。改革开放的好政策,更让他们如鱼得水,日子过得红火。天色,暗了下来,弃艇上岸,回首见朦胧中的水库,水面上的灯火,闪耀着柔和悦目的光明。心里不由想说,是那千年古镇牺牲了自己,和古镇人民的舍小家之举,成就了今朝将军湖的风光。
作者简介:朱子忠,安徽省作协会员,阜阳市作协委员。曾有诗文发表,出版长篇历史评书《周印大传》(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