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记忆

　　

　　娘是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掉。家里的柜子抽屉、墙角旮旯都被杂物塞得满满的。每次回家我都想给她收拾一下，可不等我动手娘就拦着不让动了。这些年下来，东西是越来越多，很让人受不了。

　　这次回家第一天就开始做工作，娘的态度有所缓和。第二天继续做工作，娘终于答应了清理一下。但有个条件：她得在一边看着我收拾。

　　于是，浩大的“工程”就此开始。

　　首先是衣服，从眼前到十几年之前的衣服。很多几年都不穿了，就是不舍得扔掉。柜子里满满的。说了每年每季都给她买新的，还是不舍得扔掉旧的。每拿出一件衣服，娘就念叨这件衣服是哪年给她买的。这件是我回家带来的、这件是她去我那里买了带回家的、这件是老爸跟她出去买的、这件是快递回来的。每一件衣服都有属于她的记忆，我都忘记的那些事，因为一件衣服的存在都被她记起。我开始感觉到娘不舍得扔掉的原因了。

　　“这件上衣是你在高密的时候给我买的，那时候你离我很近。”说这话的时候，娘有些情绪了。

　　“这件衣服是你在荣成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些年你自己开三百公里，到家睡一夜第二天就回去，也真是辛苦啊！”

　　娘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外拿。往事如烟，我跟着她的絮叨回到那些年。

　　我说你自己看着吧，不舍得扔的就留着。如果那些衣服带给娘的是美好的回忆，我有什么权利给她清除？

　　衣服一件件叠起来，连同那些记忆继续储存。

　　西屋的一个写字台抽屉我从来没有打开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宝贝。整理到那里的时候，里面也是满满的。有1982年的建房合同。字迹有些斑驳，还能辨认出房子四邻的名字。西面北面的邻居还在，东邻和南邻早已经搬走了。还有老爸的职业证书，证书上的照片很年轻。有一摞照片，有爷爷的、老爸和娘的、我的、栋的。照片都是20年之前的。不知道哪一次被整理到这个抽屉。我搬了很多次家，照片丢了很多，没想到这些我都没有的照片被娘收藏到这里。

　　写字台的两边柜子里有我那些年买的书，上面有我的名字。娘说这是老爸给我整理到这里的。

　　有一个日记本，这个我记得，是17岁那年的。上面有我写的字，有我贴上去的剪报，也有那些年记下的歌曲。这等于发现了一个宝贝，让我一下从那些老照片的沉重中走出来。17岁，那个都是美梦的年纪。

　　有一个意外的发现不得不提。在衣柜的角落找到儿子几个月时候的肚兜。浅紫色那块布料是我那年做裤子剩下的。当时那块布料是从青岛买的，我做了一套衣服。衣服是一个短款的短袖上衣，长裤子，很合体。这套衣服被很多人拿去照着做，曾经有一个月衣服不在我手里。那年，栋儿不足一岁，我还不到他现在的年纪。

　　一上午的时间和娘就这么整理着，回忆着。拿起什么都得说一阵。有些实在没用的东西就扔了，有记忆有意义不舍得的那些又放了回去。

　　每次回家都有不一样的收获。这次的收获之一就是整理记忆。

（图片来自郭非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