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罗宝琴
(十四)
哭坟
再有两天就是年春儿了，一大清早，天气悄没声儿地干冷，余志福准备领上余庆去上坟。大荣子前两天就给准备好了上坟的香和钱垛以及一些简单的供品，香和钱垛这些个东西陈二家就有卖的，用不着出村就能买上。说起陈二，可有点传奇意思，一场大病起来， 一夜之间变成了阴阳先生外加顶神儿大仙，有娶聘红事择取日子的，有死人白事选择坟地的，有人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症，连医生也说不出个病源症理的，或者是久医不好的，都来找陈二。日子久了，一传十，十传百，三里五村的，陈二成了有名的“先生”。陈二之所以神，就在于人们传说他身上有四位神仙附了体，这四位神仙分别是李先生，据说是个仙女儿，吉先生，是个蒙古族的神仙，还有一个张先生和一个段先生。每当有事请先生附体时，陈二就用手指，蘸上珠砂水在黄表纸上写些别人看不懂的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符号，然后把黄表纸点燃，随着一圈一圈伸直的烟飘上去，其中所要请的先生就会附到陈二的身体上，陈二就不再是陈二了，每个先生口音不同神态不同，几乎都是阴阳怪气地询问求仙者的情况，然后给出求仙者想知道的答案或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更奇怪的是，这几个先生十有八九都能说出求仙人不为人知的一些境况，这便让许多人深信其中的神玄！完事以后，先生就会随着陈二的一个后仰身，伴着一声奇离古怪的喉音走了，这时候的陈二完全是脸色惨白，大汗淋漓，让人觉得他已是难受至极了。陈二的行为诡异难解，不只是吸引着村里人，也有北驿县城的甚至从更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人，占卜占卜，掐算掐算，问询问询，求得一个吉利和安心。陈二被派出所训诫过拘留过没收过东西罚过款，但没过几天，就有人偷偷地来找陈二，陈二又就开始了地下的“为民服务”。陈二在给人算命和看病上从不提钱的事，即便是算出了凶卦，看出了凶兆，帮人破解，也不要钱。算过命的，打过卦的，看过病的，都是自愿掏的腰包，觉得算得准的，看得好的就多掏点，觉得没算准，没看好的就少掏点，即使分文不掏，陈二也不索要。但有一条，他在给人操办红白事上，可是明码标价，谁也管不着，红白事一条龙，这也是一个行业。“庆子，你扛上把铁锨，小心用一下了，说下哇，这冰天雪的，估计也用不着，不过拿上没不是，三叔给咱提溜个铁桶，山上风大，烧纸用。”余庆扛着铁锨，余志福提着烂铁桶，腰里揣着供品以及香和钱垛，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叔侄俩出村了，向南滩以南的南山走去。从家里一出来，叔侄就感觉到了四九天的寒冷，但谁都没有把“冷”字说出口来。庄稼人和大自然的交融，比任何一个群体都密切，他们习惯了爬风滚雪，他们对大自然的阴睛冷暖，是最能挑战和忍受的。爷两个同时压了压头上狗皮帽子的帽扇，紧了紧身上羊皮袄，继续前行。余家的祖坟在南滩南面的山坡上，穿过几片茬子地，爬一道缓坡就到了。庄稼茬子很高，金属一样的质地，偶尔扎进棉裤腿中，能让人疼个半死。那对从山西忻州逃荒来的老夫妇，还有他们的大小子余志明以及余志明的四川老婆就长眠于此。小山丘像一只女人的乳房，赤裸裸地袒露在天地间。由于土层稀薄，即使在夏天也没有多少草，更没有一棵树，这个时候就更加荒凉了。两座坟莹四具枯骨，孤零零地埋葬在偌大的旷野中，漠远的山风呜咽着，吹打着苍茫的沟川和无助的枯草。风大天冷，好在余志福提来一只铁桶，他们在两座坟头前摆好供品以后，就开始点香和钱垛，大风地里，香是无法按香的方法上了，只能和钱垛一同放进铁桶里，一同点燃焚烧，很容易地，铁桶里的东西在第一个坟头燃尽了，爷两跪地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响头，余志福前前后后念叨了一阵，说完，便起身去第二个坟头上烧纸焚香。“给你爷爷奶奶烧完了，下来该给你大和你妈烧了。”余志福对余庆说。又是没费多大力，划着的火柴很快把铁桶中带油墨的钱垛引燃了，稍后，几柱香也着上了。“庆子，后个就过年了，和你大你妈说上几句话哇，省得他们在那边孤雁雁的。”余志福沉沉地对余庆说。余庆跪了半天，嗫嚅着不知说什么，过了半晌说了句:“大，妈我来了。”一个“我来了”，让余庆自己猛然有一种以真实的可触可摸的形式来和父母见面的感觉，不知怎么了，一根芒刺穿入了他的心窝，连伤带痛窜成了串儿，在自己思念的亲人坟前，余庆仿佛感到一种冥冥之中的灵通，这灵通似乎引导着他融入到那久违了的一别一世的温馨中，这温馨降天服地，把这个平日里坚强无比，甚或是以习惯的名义麻木了全部委曲的孩子融化蒸腾开来。余庆沉默着，再也说不出话来，豆子大的泪珠撺集起来，成串儿成串儿地夺眶而出。许久，他跪在坟前，那迟钝的木讷的内心终于解醒了，一阵积压已久的伤痛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性猛地拂去了封尘，连同伤疤一起揭开，鲜血如注地沽沽而来。从父母去世，到现在的这几年间，他好像已经经历了大半个人生，按理说，他还是个孩子，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像个孩子似地活过。在三婶面前，好吃的，好穿的先紧别人，脏活累活全是他的，挨打受气是常有的事，他活的，都不如天上飞的禽鸟，圈里圈的牛羊。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他寄人篱下，被嫌弃，被冷落;在外人眼中，他是个低人一头的孤儿。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欢乐可言，没有幸福可讲，长年大月，他活在沉默的孤独中，孤独的劳作中。余庆开始抽泣，从抽泣即而变成嚎啕，那嚎啕声悲天恸地，久久不肯停息。望着那座合葬着父母的坟莹，他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着父母曾经慈祥的脸。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搜寻不到清晰的模样，只有俩个大致的带着想像的轮廊。他闲上含泪的双眼，极力回忆那来自母亲身上的体香…这一切，消失的太久，太久了！没有，全都没有了！委屈，还是委屈，铺天盖地的委屈，势不可挡地抓心挠肺地，从脚底一拔开来，经过五脏六腑，直冲头顶。余志福愣愣地看着余庆。他没去劝慰，也没去制止。任由余庆嚎啕发泄。高原上的太阳永远是那么响晴瓦亮，晃眼的光芒，一圈一圈地从辽远的天际间洒将下来，浑搅着灰黄的大地，吞淹着低矮的坟莹和渺小的叔侄两人。“庆子，跟三叔回哇。你就是哭死了，你大和你妈也活不了了。哦？”过了很久，余志福拉起了余庆。边替余庆拍打去身上的土边说。铁桶中的香和钱垛早已燃成灰烬，余志福提起铁桶把灰倒掉，灰白色的纸灰轻飘飘地在风中打着旋儿地飞舞着，逗留在坟头上空久久不肯散去。余志福扛起铁锨前面走开了，余庆提上铁桶跟在后面，稀疏低矮的荒草在缓丘上一溜坡地墁开。“庆子，三叔和你说，余庚、余廪、余艳三个都是你帮三叔供垫的，不是你庆子他们指定是念不成，你雷子岗的材地不咋地，最多念到高中毕业，至于他们能念到那个地步。在你这，三叔也替你思谋了，再过个二三年，等你大一大了，就跟上贵贵出外地打工各哇，现在看起来，外出打工比搁候在农业社强，你看看现眼下，一年忙到头赔得比挣得还多了，出咯活乏多了。你挣多挣少，三叔一分钱也不要你的，一个儿攒巴上，等有了合适茬茬，就抓闹的娶上一个，成个家，小时孩儿跟上三叔受跌累了，长大了必须得活得像个人了。”干枯的荒草在叔侄两的脚下一脚一脚地折断了，一条不显形的路在一大一小的两双脚下延伸。余庆望着三叔走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温暖，虽然说那温暖不够炽热，但已托起了他刚刚跌沉到冰谷的情绪，他很感激三叔对他将来给予的安排，他也满意这样的安排，并且盼望那一天早日到来。走下缓坡就是一片柠条，柠条是高原上特有的植被，防风固沙耐旱，堪比沙漠中不能行走的骆驼。高原上一年四季风大，尤其是春天，风卷黄沙遮天敝日，柠条丛聚集成一道道沙壕，沙壕里住着一窝狐狸，所以人们称这里为狐狸沟。关于狐狸，从古至今就不缺少传说，一棵树的狐狸也不例外。余庆放牛的时候经常来狐狸沟，他亲眼看见狐狸出入在沙壕中，他知道这里的狐狸都是一家子，有狐狸大、狐狸妈、狐狸岗岗、狐狸妹妹，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羡慕狐狸家族，常常地他会静静地坐在壕顶上，想念他的亲人，想他死去的大和妈，也想他被人领养走的两个妹妹，余兰和余慧。余庆下定决心，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把两个妹妹找回来。狐狸沟的传说已经很远久了，就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也说不清传说的由来，现在人们都说，狐狸沟的狐狸成了精，狐狸精会附入人体，让人疯掉。余志福不由得想起了倪桂兰，“先生”陈二说倪桂兰的疯病是因为狐狸精附体，而且附在陈二身上的四位神仙，想尽一切办法驱撵过，但奈何这狐狸精附在倪桂兰身上太年份久了，道痕很深，至今也没能赶走。
(待续)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具体细节电话或微信沟通
联系电话：13343811328 微信：shuai_pengju
重要通知
即日起，平台开始发放稿费，具体措施：点击量以七日计，500点为基准，发放10元稿费；1000点30元，1500点40元，2000点60元（作假者剔除），中间点数不计，参赛作品除外。特别优秀作品直接选入《文学百花苑》杂志，免费赠送样刊。此为试行草案，在新规定未出台之前按此标准执行。
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文学百花苑》杂志社决定举行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4月1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九十，评委占百分之十。90+10=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文学百花苑
联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