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君《碾米记》

碾米记

时值爽节，金谷满仓。我驾车回老家，回县城时带回一袋谷子，寻思回家不好处理，不如在县城附近找个地方碾成米，于是想起去年曾经去过的一个碾米的地方，便开车直奔而去。

现在碾米自然是电动的碾米机，依稀记得小时候村里还有石碾，一个大大的石头碾盘，碾盘的中间有一个铁柱，有一个石辊围着铁柱转动。人们将谷子倒在碾盘上，推动石辊轧上几圈，谷皮便会慢慢脱落。然后将轧好的谷子用箥箕盛起来迎风扬洒，谷皮就随风飘远，落在地上的是金黄色的小米。然而记忆中的这个场景已经过去很久了，就像藏在书橱中那已经泛黄的纸片。

夕阳西下，天近傍晚，秋意凉爽的气息随风飘了过来。我来到那家离县城不远的磨坊，但见磨坊的门紧闭着，隔着门缝往里看，一点灯光也没有，喊了几声，竟也悄无声息，我只好等着。天渐渐地黑下来，磨坊的门忽然开了，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探出头来，看到我后有点惊愕地问：“你想做什么？”我解释说：“我等了好长时间了，我要碾米。”她听说我要碾一百斤谷子，便边退回屋里边说：“行，我给你碾。我拾棉花刚回来，还坐着锅呢。”我看到电饭锅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发出红红的亮光，被她无情地关掉了。我怀疑地问：“谁碾啊？”她说：“我给你碾。”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如何能把谷子举到碾米机那高高的漏斗上去。

磨坊里的灯打开了，由于灯泡上沾满了面粉，有点昏暗。女人麻利地系上围裙，随手摁开了碾米机的开关，于是整个屋内便有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她让我把谷子倒在几个水桶内，她提起来一桶高高地举起，倒进碾米机的漏斗里，那米便从碾米机的下面流了出来。

女人用手抓了一把，细细地看了一下，对着我说：“你的谷子是谁家的，有点湿啊，恐怕磨三遍都不成的。”我看时，也发现那米中有脱不干净的谷子，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这样磨下去。

女人连续了磨了三遍，期间，她一直抓米查看，并不住地摇头。最后，她说：“这样不行的，你回家凉凉，明天再来碾一遍吧，今天是脱不干净的。”我一看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同意。但我来时拉谷子用的袋子装上了糠，本来打算是用塑料袋装米的，可现在却是这样了。她说：“你这米太热，用塑料袋不行。我去给你找个袋子吧。”说着，没等我说什么，她就转身到另外那个屋里去了。不一会，她拿着一个编织袋走了进来，让我将米倒了进去。

我将米装到车上，回头走进屋里，对女人说：“要多少加工费，我给你留下。”她说：“你明天脱不了再来，总共八块钱，明天再说吧。”我开玩笑地说：“明天如果我不来了你怎么办？”她此时正在清理碾米机，头也没抬，说：“你还能不来呀？”这时我真的有点感慨，因为这是一个多么朴素的想法啊，如果在县城的商店里买东西，差一分钱都不可能赊给你的，而整天在田地里劳作，一年也收入不了多少钱的农民现在竟是这样的慷慨。

经过一夜的凉干，第二天一早，我又来到磨坊，女人看见我，黝黑的脸庞上有点意外似地说：“你来的那么早啊？”我指了指早已来的几个村民说：“不早了，你看有人比我来得早啊。”她没有征求其他人的意见，直接说：“我先给我碾，把你打发走。”几个早来的村民也附和着说：“就是，你住得远，给你先碾。”于是她麻利地戴上围裙，机器的轰鸣声随着她的手指按动开关剧烈地响起来。

小米哗哗地从碾米机的下面流出来，她伸手抓了一把，高兴地说：“这回行了，一遍就行。”是的，那是干净的，金黄色的新米，过不了多久，这将成为我们餐桌上营养丰富的美食。

感谢大自然赐予我们这美好的粮食，感谢勤劳的农民给了我们美好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