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文/顾汐
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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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不归楼,楼内有一个花魁,相貌倾城。”
她笑笑低头看着捧在掌心的杯中之物,白瓷杯盏细腻的质感早已清冷,因心思不在于此,时间流转许多,一时竟未能察觉。
渐渐,终于被察觉。
茶名浮梁,那人不见得定是商家,却也似乘了一舟小船,飘飘遥遥,相识一场,他日别过,从此再难相见。
也不知他又流连哪家秦楼楚馆,同哪个姑娘有鱼水之欢。与姑娘而言,他不过是万千之一,与他而言,那些姑娘也不过肌妍相像。
她起身将瓷杯一倾而就,推门而出,从不归的三楼隔着栏杆倾倒下去,茶水润湿了青色的砖石,沿着砖缝一点点的渗入。
她转身入室,并未曾多流连一眼。
她重开始泡茶,用算不上名贵的茶叶。一天重复几十次的动作,拈茶,注水,杯壁从滚烫逐渐变得冰冷。再好的茶叶也经不起无人过问的消遣,因而由极品转至寻常,却也始终不肯换做低劣的货色。
她说,茶香亦是有情的。
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她在这里待了有多久。
一年,抑或是十年。有什么分别,成了这里的人,自己的时间便在那一刻停了。
她也着实记不清,当年的自己有多光彩照人,有多少主顾,为了她,夜夜不归。
“第一次,我有了心动的感觉。”
数个夜晚,她不知贴在多少恩客的耳边轻声说过这句话,回报她的多是一阵肆意的笑声。说者无意,听者也未必有心,只因这一句,为千金良宵更是添上了不少情趣。
偏生老天喜欢让一成不变的日子起些波澜。他出现在她生命里。
他亦有妻室,却甘愿为她夜夜不归。
他立誓,为她建一座楼,名“不归”,专属于她的,他们的,深居于内,不问俗务,不归尘世。
她佯作欢喜应答,不成想一世终有所依,背地里一句都不肯轻信。
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往后的日子里,她果真住进了自己的不归楼。
她隐隐有些不安,不归在欢场应和了其中的旖旎怠惰,若安置在家中,未必见得是个好兆头。
他也再未踏入不归楼半步。斯人一别,当真是不归。
后来不归楼散了,人们说花魁嫁给了一个旧时相好,衣食无忧。
她在旁人的眼中,命数总是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