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
悠悠岁月，匆匆人生。几十年的光阴在指尖悄然消逝，生命中很多往事在脑海中渐渐的消散而去。可是，终生难忘的童年时光，纯粹的情感，童真的记忆，却依旧清晰留在了心中。
童年的记忆，总是给人温暖，令人思念，那是岁月留下的一瓣馨香，在记忆里永恒，在时光里安详……不曾想，童年也有一些苦涩的记忆和回忆，尤其在上小学前，因为年少不更事，也顽皮不懂事，或是意识不到自己错误行为的后果严重性，做过一些错事，现在想起也是后悔难当，有的甚至是一辈子的自责。
一、与爷爷“干仗”
我家祖上并不富有，但是人丁兴旺，爷爷育有父亲六姊妹，父亲排行老大，下有四个兄弟，一个年幼的妹妹不幸夭折。
爷爷是篾匠，爷爷腿先天稍带腿疾，在故乡很有威望，操劳一生。但爷爷性格脾气暴躁，父亲他们几弟兄即使成家后，都没少被他棍棒招呼。
爷爷儿孙太多，加上他的篾匠手艺无法丢下，记忆中，爷爷很少和这些孙子、孙女们有亲昵举动，似乎也不太喜欢大家。所有的儿孙，对爷爷都是又敬又怕，保持距离。
对于儿孙的淘气，打过招呼后若不听，爷爷多半劈头盖脸就动手打过去，而且下手蛮重，让你一次痛怕。
儿多母苦负担重，如此庞大的一个家庭吃饱饭都困难，更别说富裕。最终，几弟兄分家，各自发展。由于母亲忙于苦工分，父亲又在远处上班，我经常属于无人看管的野孩子。有时没地方去，我总跑到爷爷那儿看看爷爷编制各种竹制品，打发时间。爷爷似乎对我这调皮捣蛋的孙子，看得出有些喜欢，从未动手打过我。
一天，我与二叔家长我两岁的大女儿我的堂姐发生争执，起因就是小时候母亲背我的背布（背小孩子的一个背兜）堂姐正背我的堂弟。这是母亲给她家的，无可厚非。可我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与大姐争执扯皮。突然只觉得腿弯子处剧痛，原来，爷爷实在听不下去，他不想讲道理，拿了一根编撮箕的大长棍，用力打堂姐和我各一棍子。爷爷下手真狠，那种疼痛，撕心裂肺，迄今似乎都能感受到痛！
爷爷，我们可是你亲生孙子、孙女。还好我跑得快，不然，爷爷第二下又来了！
堂姐只会哭，我可不干，我除了母亲打过，父亲也从未打过我。憋着一口气恶气的我站在大门口直呼爷爷大名，指着爷爷对骂。
后来，听邻居学给妈妈，我可真有才！才三四岁的样子，居然不带脏话地把爷爷的祖宗三代直接骂完了。后来还听说，爷爷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始终认为小孩子能行云流水般地把他的“不是”数落得一清二楚，肯定是父母教我的，或是经常在我面前提及的缘故。这可真冤枉父母了，那时小小年纪的我，长心不长个，又没幼儿园上，专门学八卦去了……
这还不算，数落完爷爷，我挑衅爷爷，要与爷爷打石头战，并在门槛上堆上一堆小石块做武器，大有开战的架势。稍不留神，突然发现爷爷提着棍子就在眼前，吓得我一溜烟逃之夭夭，几个月都不敢再去找爷爷。
父亲知道后，狠狠收拾我一顿，并圆场请爷爷到家喝酒吃饭。席间，爷爷就像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什么都不提。从此，爷爷没打过我，我再也没顶撞过爷爷。
慢慢长大后，我越来越懂其实爷爷是爱我们的，只是，如此大的大家庭生产生活，还需要他继续去劳作。爷爷本该颐养天年，但他无法停下来！他想永不停歇地继续劳动带给这些孙子、孙女们更好的生活。
我上小学三年级学会骑自行车后，好几年，爷爷只要出远门帮人去做篾匠活，由于他走路不便，都喜欢由我这个小孙子送他。路过集镇，出于犒劳，爷爷总喜欢去买一碗羊杂，让我一起吃。爷爷端着一杯酒，就着羊杂，眯着眼睛，安详、享受地吃羊杂的模样，宛若就在昨天……
虽然与爷爷“干过仗”，但从未影响我与爷爷的感情。分家时，爷爷和五叔家一起生活。但后来爷爷又患眼疾，行动不方便，我家主动承担赡养爷爷。我有事没事，经常喜欢与爷爷说说祖上那些拉拉杂杂的过往。
1998年我大学毕业已工作2年，清明节前夕，听说爷爷病了，我忙着回去看爷爷，顺便给已故的亲人扫墓。回到家的当晚，知道我回来，神志不清的爷爷顿时清醒，还品尝我买回家的糕点。第二天一早，爷爷居然就走了，弥留之际是我送他最后一程。
父亲先爷爷离世，这些年让爷爷是何等的煎熬和痛苦。家族的人都说:爷爷有福气了，自己能干的孙子回来送最后一程；还说，我这个孙子修行好，能赶上送爷爷最后一程……
爷爷去世后，我时常会想起那些与爷爷一起度过的点滴时光记忆。我仿佛看到爷爷肩上看着一捆破开的竹篾，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巷道，再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瞬间，我又泪目……
二、“嫌弃”外公
记忆中，外公是文盲，没有手艺，是个地道农民，只会盘田种地使大力气。外公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轮廓分明，五官端正，年轻时也算得上是帅小伙。
外公生活中很随性，有点粗犷，甚至“粗俗”也不为过，一坐下来，拿出旱烟，吧嗒、吧嗒吸着，不时随地一口浓痰……那时农村地板都是黏性稍好的泥土地板，一段时间重新翻修平整一次，大多农村汉子都喜欢随地吐痰，顺势用自己的鞋子底碾踩一下。
外婆自幼心灵手巧，针织刺绣、卖豆腐、做凉粉、下厨做饭样样在行，深受我们姊妹几个的喜欢。儿时，总觉得外公与外婆差距太大。还好，唯一般配是外公与外婆算是郎才女貌。
外公外婆一生勤俭持家，育有三个子女，母亲排行老大，遗憾的是最小的舅舅，幼年夭折，这也成外公一生的痛。
外公的亲兄弟我叫二外公，很有文化，担任过几个村子合署的大队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算得上是村子里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了！外公的几个叔叔以及舅舅都是木匠大师傅，在十里八乡很有名气。我有点费解，为何外公没涉足木匠。
外公虽然没有文化，但侃大山、吹大牛很有一套，对发生在家乡禾甸镇的那些历史事件，说得有板有眼。尤其对我们村子里几个地主爷的过往故事，描绘得绘声绘色，很有画面感，犹如看电影。
我的村子里一位曾担任过国民党乡长的周姓地主，外公告诉我关于他的顺口溜：“做人莫学周乡长，前头扛枪李国安，后头跟着罗永顺……”这个顺口溜被我带回村子，小屁孩些跟着我押韵地学着，有事没事乱叫一通，但不知其意！上学后才发现，内涵在于，周乡长故意找“国安”、“永顺”保驾护航，希望官运亨通，哈哈！
我的村子里还有一个大地主叫周煌，外公告诉我周煌喜欢豪言壮语：“人家金刚我是钻，人家英雄我是汉，是我、是我、真是我！”不懂事的我，居然一次见着周煌就大声说出顺口溜，耄耋之年的周煌顿时停下来，眼睛发亮地看着我，我吓得立刻就跑了，估计周煌会很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也知道！？
外公有时经常拿我们村子里一些糗事开涮我，听说，一年过年闹花灯耍狮子我们村出糗，脸丢大了。我立刻就反击，拿他们村子没有山，经常只能烧生柴火做饭的一个段子回击，逗得外公爽朗地哈哈大笑。
听母亲说起，外公年轻时，是非常厉害的强劳力，勤劳能吃苦。外婆由于自幼缠足三寸金莲，根本无法下地劳动，都是外公独自一人在外干活养活全家。在1957年家乡闹饥荒时，外公一个七尺男儿，经常把自己那份口粮省给家人吃，自己空腹劳动。那时舅舅年少不懂事，不会谦让和照顾，差点饿死外公。
从我记事起，外公已经日渐衰老，长期积劳成疾，让他再也没有能力下地干活。但外公根本闲不住，自己买来小毛驴，把一家人拾柴火的任务包了。由于我的故乡山多、柴多，过不了多久，外公就来到我家，小住几天，顺便拾一堆柴火再拉回去。
没有良心的我，对于外婆是念得不得了，外婆来我家高兴得过节似的，总舍不得外婆走。可外公来了，我就不太待见，总嫌弃外公，嫌弃外公吃饭吧唧嘴巴、筷子不干净、吃相不好看、抽旱烟呛人……巴不得外公早些回自己的家。一次，居然口无遮拦，惹怒外公，拂袖而去。虽说童言无忌，可现在想起来，真是自责后悔莫及。那时我才四五岁，自己也是又脏又邋遢，可居然还会嫌弃外公，真的是不可思议。最有意思的是，从儿子懂事起，也经常嫌弃我吃饭吧唧嘴，吃相太难看，这是不是为从未见过的外祖父打抱不平啊！
自我上学后，我对外公就再也没有嫌弃，多了一些同情，多了一份牵挂。1986年的雨季，外婆先外公离世，外公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不少。外婆在世时，外公一直爱去我家，可不知咋的，外婆去世后，他不怎么去了。后来妈妈告诉我：“你外公是很通透的人，年纪大后，他不愿意给我家添麻烦，他也害怕突然之间，像你外婆一样说走就走了！”
我上初中时，半年时间借宿在外公家，那时，外公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间歇性的头晕，天旋地转的那种，痛苦不堪！看到年迈衰老的外公，怎么也无法与过去那个爱侃大山、吹大牛的外公联系起来……让我也感到揪心难受。
1989年中考结束不久的暑假，一天，我外出骑自行车回家，不慎链条脱落，膝关节和手心摔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推着车路过外公家的村子附近时，偶遇老表（舅舅的儿子）外出买东西，顺便告诉我:“你外公走了，你外公走了……”心痛和伤痛让我记住那一天、那一刻。原来，我骨子里对外公还是很依恋，甚至是一种当时说不清的爱。
一转眼，近半世纪过去，远去的是童年，不变的是时至今日我还记得童年做过的那些错事。也许童年做错的事还不止这些，但这两件事是我迄今最放不下的，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不堪回首的童年错事。因为我伤害的可是深爱着我的，至亲至爱的爷爷、外公。
正因为这些错事发生后背负的自责、歉疚和忏悔，此生让我学会干干净净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绝不做亏心事！
这些童年往事，转眼已远去，但岁月没有磨损在我脑海里的印记。往往不经意间就会回想起那年、那时、那场景。童年往事犹如一段成长史，历史是客观的，也是真实的，也许一个人只有正视历史、记住历史、尊重历史他才会真正走好每一步。
一位看过我童年系列文章的美友说：“你的童年经历，真是极为丰富，你这大脑内存究竟有多大？咋会记得这么清晰和牢固，想必你年老后，也一定不会得老年痴呆！”
我突然想到:童年始终不曾远去，因为终究有一天，我们会返老还童，再回到童年！
岁月悠悠，往事历历。致敬童年，致敬那段不曾远去的童年时光岁月。
2020年8月15日 于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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