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藏 古 代 擦 擦 艺 术 简 解
西藏古代擦擦艺术简解
李逸之
擦擦(tsha—tsha)一词源于印度梵语读音,意为复制的佛塔或佛像,指由模具制作出来的佛塔、真言、佛像、菩萨等,材质通常以泥质为主。最初缘起是为了替代释迦牟尼真身骨灰舍利在佛塔中的装藏,使佛教更为广阔的以建塔形式传播,供奉于佛塔是擦擦慢慢走进历史舞台的最早形式,在后来漫长佛教发展道路上,擦擦又逐渐被赋予了更丰富多彩的角色。
早期真言擦擦模具 滑石 发现于克什米尔地区 现藏大英博物馆
佛像模具(印度) 铜合金 私人藏
金刚手菩萨像模具(印度) 铜合金 十一到十二世纪 大英博物馆藏
释迦摩尼佛(印度) 陶质 印度国家博物馆藏
佛像与塔 (印度)陶质 印度国家博物馆藏
印度古代擦擦 出土于印度比哈尔邦遗址 十到十一世纪 大英博物馆藏
印度古代真言擦擦 陶质 十世纪 印度那烂陀寺博物馆藏
文献记载在唐、宋、元时期,擦擦已经在中原和西藏的佛教地区成为系统的、有严格仪轨的宗教行为。在中原地区称它为“善业泥”,盛唐时期风行一时,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了他远赴印度各地时曾见到制作擦擦是当时印度僧俗非常普遍的日常修行之一。佛教传入雪域西藏之初,即把这种模制造像艺术带入这一广袤区域,伴随西藏佛教发展,走过藏传佛教历史上的各个时代。所以擦擦成为藏传佛教中模制造像艺术的专称。
莲花手观音像 泥质 出土于新疆和田地区 九世纪 新疆考古研究所藏
莲花手观音像 泥质 出土于青海都兰地区 八到九世纪 青海考古研究所藏
目前能确认中国最早的擦擦能到八到九世纪,分别出自历史上曾经被藏族占领百年左右的和田地区和青海都兰地区,从图像学分析这个时期的造像,总体趋向印度艺术特征,尤其凸显受东印度波罗艺术风格影响较大,这种艺术因素也是历史上深远影响早期西域和敦煌佛教艺术的源头势力。西藏地区目前还没有发现能确认到这个时期的擦擦实物,只在拉萨附近的早期寺院遗址发现有十到十一世纪前后的较少擦擦实物,包括塔型、真言和造像擦擦。还有几乎同时期的较为辉煌的西藏西部山区如古格遗址的精彩擦擦作品,作品呈现出高超的技艺和赋予的宗教热情,一度成为最成功的印度艺术向西藏地区传播的中转站。
文殊菩萨像 泥质 西藏达隆寺 十到十一世纪 私人藏
继财佛母像 陶质 十一世纪 西藏甲玛遗址 私人藏
菩萨像 泥质 古格地区 十一世纪 私人藏
释迦摩尼像 泥质 十一世纪 古格地区 私人藏
狮吼观音像 泥质 十一世纪 古格地区 私人藏
六臂护法金刚像 泥质 十一世纪 古格地区 私人藏
十一面观音像 泥质 十一世纪 古格地区 私人藏
度母像 泥质 十一世纪 古格地区 私人藏
十一世纪前后的西藏佛教艺术在历史上相当重要,一方面起到了衔接曾中断一百余年的吐蕃时代艺术脉络,另一方面至此而后的藏传佛教开始出现走进多宗教派艺术并行的局面,作为成熟的、不能或缺的特殊佛教造像形式的擦擦,在承传历史积淀的基础上开始了多种艺术面貌的走向,它们和同时代的壁画、唐卡、金铜造像一样,为后世留下早期僧众的智慧结晶。
胜乐金刚像 陶质 十二世纪 西藏甲玛遗址 私人藏
释迦摩尼像 陶质 蔡耶巴寺 十三世纪 私人藏
大约从十三世纪左右开始,制作擦擦的模具发生了变化,由以往平板式模具转变成周延凸起的模具,整正意义上的脱模式擦擦由此而生,并且一直延续至今。其中部分擦擦被烧制成陶,以更便于保存。此时西藏的擦擦风格趋向由阿尼哥团队带入的尼泊尔式的波罗风格,躯身圆润,五官相对集中,眉目低垂,告别以往恣肆张扬的印度式或者说是克什米尔式的造像意味,并且刻意使其更具深浮雕特点,立体圆雕造像擦擦也在这一时期流行起来,制作时有前后两个模具合压而成,往往施以彩绘,更便于修行中的观想和膜拜,擦擦功能也得以拓展。其时佼佼者为夏鲁寺、扎塘寺、耶尔巴寺、甲玛等遗址擦擦,它们佐证了那个时代不同艺术风格在雪域高原的发展和交融。
不动金刚像 陶质 夏鲁寺 十三世纪 私人藏
释迦摩尼像 陶质彩绘圆雕 纳塘寺 十三世纪
释迦摩尼像 陶质彩绘圆雕 帕邦卡寺 十三到十四世纪 私人藏
愤怒护法像 陶质 萨迦寺 十三到十四世纪 私人藏
释迦摩尼像 泥质 宁夏地区 十三到十四世纪 私人藏
到十五世纪左右,擦擦造像题材开始出现高僧大德像,如八思巴、宗喀巴、玛尔巴、布顿、米拉日巴等等,擦擦多以圆形和方形为主,依然以高浮雕为主,擦擦背后常常被钤印有文字印章。并且出现了镶嵌于佛殿壁面较大型彩绘擦擦,凸显了雕塑之外的装饰性用途。造像风格以延续尽善尽美的装饰性较强意味为主流,与同时代诸如白居寺壁画风格相辅相成。
六臂大黑天像 陶质 楚布寺 十五世纪 私人藏
释迦摩尼像 陶质彩绘 扎塘寺 十四到十五世纪 私人藏
金刚不动佛 泥质 白居寺 十五到十六世纪 私人藏
十六世纪后西藏各寺院擦擦造像受中原汉地艺术的影响开始明显起来,尤其以藏东、藏北地区为甚,以各种圆雕罗汉造像为例,中原意味较重。由于《度量经》的统筹作用下,擦擦造像艺术同样随之趋于规范规整,各种尊像遵循着较为统一的系统制作,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后来的几个世纪。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尽管擦擦的艺术创造力渐缓,但擦擦的功能作用被不断被丰富着,比如高僧法王的法体擦擦,成为尤为珍贵的宗教供奉物。
密集金刚像 陶质彩绘 古格地区 十五到十六世纪 私人藏
金刚萨垛像 陶质 楚布寺 十六世纪 私人藏
坐佛六尊像 泥质 青海塔尔寺 十七世纪 私人藏
需要指出的是远离西藏之外的蒙古、北京等地区也同样信奉有藏传佛教,并且同样流行着擦擦形式造像,流传于内陆的擦擦延续了成熟的西藏传统擦擦的主要特征外,并没有较明显的艺术跟进,往往表现呈中原式的中规中矩,更大限度的强调造像的装饰性,表面施以重彩,凸显华贵,并配置专门放置擦擦的嘎乌盒,尤其到康熙乾隆时代的官方制作,背面加盖相关印记,仅浮于制作形式,侧重依赖于宗教无形的加持力,不再关照如早期对造像内在的精神气质体现,终于步入擦擦造像形式的艺术末途。这个时期擦擦质地除了泥质、陶质外,还出现了药质、糌粑质、瓷质、香灰质等等,型体出现超大或超小的程度,小的能如指甲盖大小,大的则超过半米。
弥勒佛像等70尊 陶质彩绘 十七世纪 西藏布达拉宫藏
绿度母像(正、背面) 陶质 蒙古地区 十八到十九世纪 私人藏
多佛像(正、背面) 陶质 十八到十九世纪 内蒙地区 私人藏
法国集美博物馆藏的乾隆官造擦擦(右侧)
释迦摩尼像 陶质彩绘 蒙古地区 十八到十九世纪 私人藏
十世班禅大师法体布擦 日喀则扎什伦布寺 1989年 私人藏
探寻藏传佛教的擦擦艺术面前只能涉及到初步的时代特征,还有诸多的未知数目前尚得不到答案,相关的仪轨和更丰富的宗教寓意还有待于更多的文献挖掘和专业学者的深入研究。但并不妨碍这些有幸存留下来的古代擦擦反馈给我们所带来的视觉美感与精神享受,它们是历代僧人对佛教情怀的智慧精华和艺术创作,对我们后来人来说,是宗教情感的寄托也好,是珍惜的艺术品收藏也好,带给的总是和当初制作出来伊始一样,美妙和圆满,饱含温暖感。
2001年12月写于拉萨亚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