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配式“风潮”
“这是一个巨大的、颠覆性的改变，整个重构了泛家居（指家居建材领域的生态链。”10月23日，在某个内部交流会上，中寓装配公司创始人吴堂祥以此为开头，展开了又一场关于装配式建筑现状分析、前景预测的演讲。
从2013年进入家居建材领域到现在，吴堂祥先后创办了多彩饰家、中寓装配两家公司，而中寓装配被他视为“最有先见性”的一次创业。2018年4月刚成立的中寓装配公司聚焦的是装配式建筑领域，在第一轮融资的支撑下，已经完成上海和南通两地的“拿地”动作。现在开始的第二轮融资计划，以吴堂祥的商业模式游说为依托，目的是引入更多的资本，以持续撬动装配式内装市场的价值。
“泛家居领域的几万家建材企业，以及旗下的几十万经销商要赶快转型，不转型整个架构就变掉了。”吴堂祥说道。
10月30日，在立邦涂料（湖北）有限公司（咸宁工厂）开业典礼期间，立邦中国区总裁钟中林也提到了立邦在外墙装配保温一体板方面的布局。三年前才进入保温装饰一体板产业的立邦，已经将一体板施工技术完美地运用在咸宁新型标准化工厂的部分建筑装饰中，“我们脚下的这幢主体办公楼，外墙墙体就是用保温装饰一体板装饰的。”钟中林说。
自2016年9月27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的指导意见》后，装配式建筑正式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由此为契机，涂料品牌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保温装饰一体板领域的名单上。截至目前，已经介入保温装饰一体板项目且卓有成效的涂料企业，除了立邦，还有亚士创能、固克、富思特、久诺、嘉宝莉等。
在过去几年间，外墙装饰一体板的市值增长迅速，某相关知情人士在2017年底透露的数据显示，外墙装饰一体板的市场规模已达到15亿左右，而其未来的预期规模是300~500亿。
可即便如此，外墙和内装仍只是装配式建筑其中的一个环节，因为按照预制构件的形式和施工方法，由预制部品部件在工地装配而成的建筑装配式建筑分为砌块建筑、板材建筑、盒式建筑、骨架板材建筑及升板升层建筑五种类型。而材料范围进一步扩展、利益链条愈加延伸的结果是：涉及的渠道和竞争环境演变得更为复杂。
再加上政策的绝对主导作用，装配式建筑、保温装饰一体板领域都已经完全超脱于涂料行业甚至建材行业的竞争发展规则，变得极不可控。因此，涂料行业在对装配式建筑的接纳过程中，实际上伴随着“一边对其市场潜力充满憧憬，一边对其发展泡沫心存警惕”的矛盾心理。就像某行业人士说的：“装配式建筑市场很大，但并不好做”。
装配式建筑样本
装配一词最早使用于机械领域，指将零件按规定的技术要求组装起来，并经过调试、检验使之成为合格产品的过程，也即是把零部件组装成一个整体的过程。
沿用到建筑领域，装配式建筑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把建筑的各个部分在现场进行直接组装而成的建筑。大到摩天大厦，小到农村自建别墅，其最基本的组成部件包括基础、柱、梁、楼板、楼梯等几个部分。要实现建筑各构件的现场组装，前提条件是这些构件必须提前在工厂生产好，简称预制。所以很多时候，装配式建筑又被称作为预制建筑或者建筑工业化。
可一栋建筑远不止这么简单。梁、板、柱等只是建筑的结构部分，相当于一个人的骨骼。一栋功能完整的建筑还离不开外围护系统（皮肤）；设备管线系统（血液）等等。所以装配式建筑也并不仅仅涉及结构的装配，还涉及到其他相当多专业的装配或者配合问题，是一个非常复杂而系统的工程。
位于白云区北太路1633号民营科技园内的恒盛大厦，是广州第一个装配式工程项目。据相关媒体披露，该22层（包括地上19层、地下3层）大厦项目，总建筑面积为4.4万平方米，建筑总高度78.5米。其中装配式建筑面积约17679平方米、高度54.92米，项目预制率为60.24%，装配率为78.91%。
“7层以上楼层的建设部分，完全采用装配整体式框架结构，梁、柱、楼板、剪力墙、楼梯、阳台等构件都是提前在加工厂先行制作完成，运到现场后，利用塔吊进行吊装、拼接，构件之间拼缝采用现浇混凝土湿式连接，像搭积木一样，逐步将整栋建筑‘组装’起来。”该项目负责人说。
据他介绍，每一层装配式建筑楼层的材料使用可以精确到：32条预制柱、58条预制主梁、31条预制次梁、137片预制叠合板、3个预制楼梯、13个预制阳台板。
该负责人还表示，材料预制和使用的可控，加上设备的精良、工艺的完善、质量的保证，完全能够保证装配式建筑的施工质量。同时还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传统工地因有很多现浇设备进场，以及木方、钢管、模板等周转建筑材料现场堆放，造成的杂乱、粉尘等情况。最重要的是，因为在建筑装配进行时，预制构件配件就可在工厂内同步进行。所以，需要的现场施工人员大幅减少。据其介绍，整个恒盛大厦项目现场投入的模板工、钢筋工只有同等建筑面积现浇结构的60%。
但值得注意的是，装配式建筑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增加了建设成本。据了解，若装配式建筑构件的预制率仅为10%左右，则与传统建筑建造成本相当，若达到了50%，像恒盛大厦这样的预制率，就需要每平方米比传统建筑增加500-600元的成本。
推动与限制
在可观的环保和节能效益面前，建设成本的瑕疵很容易被忽略。
再回溯装配式建筑的发展历史，从20世纪六十年代出现后，由于建造速度快，而且人工使用率较低的原因，在一定范围内推广开来。其特点也正适用于解决当下国内人口红利减少，人工成本上升的问题。
因此，将上述的工程案例进行量化分析，总结出的保证工程质量、降低安全隐患、提高生产效率、降低人力成本、减少污染五大装配式建筑优势是促使国家到地方层面，大力推进装配式建筑发展的最主要原因。
2016年是装配式建筑发展的关键之年，2月6日，国务院在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中，开始明确提出：大力推广装配式建筑，建设国家级装配式建筑生产基地；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力争用10年左右时间，使装配式建筑占新建建筑的比例达到30%。
接着，3月5日的两会上，《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大力发展钢结构和装配式建筑，提高建筑工程标准和质量”的要求。9月14日，其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再次提到“决定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推动产业结构调整升级”。
9月27日，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印发《关于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的指导意见》，明确了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的目标及八项任务，将装配式建筑列为国家重点扶持项目。
与此同时，各个省市地区也紧跟政策步伐，相继设置装配式建筑相关的工作目标，出台相关的扶持政策。据统计，截止2016年年底，已有30 多个省市出台了装配式建筑专门的指导意见和相关配套措施，不少地方更是对装配式建筑的发展提出了明确要求。
时间推进至现在，政策增加的条目、涉及的范围增长了一倍不止，也有越来越多的市场主体开始加入到装配式建筑的建设大军中。同时问题也不断暴露出来，除了产品本身的不足，先期成本提高、行业管理体制不适应、建筑企业管理运行机制固化、利益链不平衡等发展运营瓶颈一个个出现。
比如传统的企业运行管理模式根深蒂固，各自为战、以包代管、层层分包的管理模式严重束缚了产业化的发展，必须要打破；传统的生产方式早已形成了固有的利益链，要在工程总承包（EPC）管理模式下，形成新的利益分配机制等等。
因此，尽管装配式建筑有着社会效益的现实意义，且在政府的推进下，已经成为另一种建筑趋势，但能成功进入装配式领域，并坚持发展下来的企业实际上并不多。包括房地产开发商、施工企业等在内，有所发展的都是相关行业里比较领头的大企业。
目前在主体建筑方面，基本上形成了以万科等为代表的钢筋混凝土预制装配式建筑，适合模式为多层、小高层办公，住宅建筑；东南网架、中建钢构、杭萧钢构等为代表的钢结构预制装配式建筑，适用模式为高层超高层办公、宾馆建筑，部分应用到住宅建筑；远大工厂化可持续建筑等为代表的全钢结构预制装配式建筑，适用场合为高层超高层办公、宾馆、公寓建筑。
而家居装饰和涂料建材领域在装配式领域还没有形成相对稳定的格局，进入的企业或处于布局初期，或正在发力阶段。
抓住“机遇”
中寓装配创始人吴堂祥
这样的局势对于吴堂祥来说恰恰是机遇所在。
作为涂料行业里对资本最为熟悉的创业者之一，吴堂祥创立的公司，都带有互联网企业的特点。诞生于互联网家装兴起时期的多彩饰家，将自己定位为“O2O家居服务商”，专注于家装后市场的居家换新服务。但现在这个已然是建材行业最前沿的部分，也被吴堂祥视为传统领域，他以关闭多彩饰家，新创中寓装配，来彰显进军装配式内装市场的决心。在他的构想中，中寓装配将是智能制造、数据电商模式的结合体。
吴堂祥认为，涂料行业属于建材行业，整个建材产业链属于泛家居行业。并将自己代表的泛家居行业研究的领域，定义为有别于上述三种装配式建筑模式的第四种——装配式内装。在他看来，未来的泛家居装修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精装修，一个是二次翻新。如果继续以传统的方式做，这两条出路都会遇到人工成本上升的问题，而装配式内装却可以帮助企业和经销商避开这个问题。
他举例表示，如果用传统的水电木瓦油五个工种装修一个卫生间，成本核算大概在1万五到三万之间，但是用工厂里已经做好的装饰板装修一个卫生间，不仅比现场施工做得干净漂亮，施工时间大幅缩短，而且只需要一半的价格。
每次进行装配式内装商业模式演说时，他还会以一个木作技艺装配式变革的故事来论证装配式建筑内装的可行性。这个故事的大体脉络为：
曾经在木器漆领域做得非常好的华润漆，于2008年企业发展的巅峰期选择把公司卖给世界五百强企业威士伯。这件在当时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却透露着木作领域装配变革的转型信号。
“以前家庭装修，门、家具、橱柜等都是请木匠手工现做的，每家每户都需要用到油漆材料，所以木器漆生意好做。但就在华润被收购的几年后，木匠手工现做的木作手艺几乎完全被淘汰掉，木作工厂化生产大量涌现。此举代表着消费者不再买油漆刷家具了，油漆就从以前的卖给消费者，全部转化成卖给家具厂。”吴堂祥表示：“家具木作领域发生的这次变化，直接导致了木作从现场施工进入到工厂装配式阶段。”
在以家具厂为主导的装配式木作体系内，使用什么品牌的涂料不是最重要的。在符合国家产品质量和环保标准的前提下，合适的价格对最终选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涂料只是原材料的情况下，在售卖家具的过程中，没有人会刻意介绍用的是什么涂料品牌。”吴堂祥说。
“但另一方面，工厂化生产施工，现场干法组装的木作领域变革，却为进入木作装配式领域的企业带来了重大的发展机遇——截至目前，木作领域造就了索菲亚、尚品宅配等16家上市公司，此外还有20多家企业在排队等待上市——如今装配式装修也在全面转型中，未来的效果似乎不言而喻。”吴堂祥类比称。
按照他的逻辑梳理，装配式建筑领域未来只会有两个主体端，第一个是房地产企业，第二个是装配式制造公司。在这样的架构下，壁纸、涂料、石材等建材产品都将成为装配式制造公司的原材料，并由其来重构泛家居产业链：卖建材直接卖给装配式制造公司，装配式制造公司把装配好的材料卖给装修公司或房地产企业，未来的装修会是装修一个卫生间，只需要五六个装配式厂家提供模块就可以。
“现在这个领域已经有四拨人拿着资金进场了。”吴堂祥表示，第一波是上述提到的万科、碧桂园等房地产公司；第二波是以尚品宅配等为主的木作生产厂商，因为他们发现装配式的方法除了可以做柜子以外，还可以用在家装上；第三波是建材细分领域的寡头，卫浴不再只做卫浴，立邦不再只卖涂料，也在研究如何把涂料刷到板上，然后在终端推广开；第四波是25家上市装饰公司。
“这样的趋势势必会对建材行业产生冲击，但同时也会带来巨大的机遇，可以说是‘弯道超车’的绝佳机会，也是草创企业脱颖而出的良机。”吴堂祥最后说道。
放缓步调
新建成的立邦咸宁工厂主体办公楼，外墙墙体以保温装饰一体板装饰
作为吴堂祥提到的装配式建筑第三波进场企业之一，立邦从2016年开始保温装饰一体板市场的布局，正暗合了在国家政策推动下，装配式建筑正式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的时间。用钟中林的话说：“装配式建筑的价值虽然一直摆在那里，但此前保温一体板领域并没有相应的国家标准做约束和规范，所以我们一直等到三年前，国家出台了标准之后，才开始进入这个行业。”
进入之后，立邦却发现做好保温装饰一体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需要解决产品质量和原料供给的问题，这里面板材表层需要做出的氟碳、真石等涂装效果，由于涉及到立邦的老本行——涂料施工，所以很好解决；板材粘接方面，因为每一个一体板，都必须用到广泛的粘接砂浆，所以立邦为此建立了二三十家粘接砂浆厂，来保证原料的供给；最大的问题出在生产技术和投入上，发展初期，由于缺乏相关经验，一些一体板生产设备都是沿用木器漆、乳胶漆的设备去改，之后不得不花费很长时间进行更新换代，着实走了一些弯路。
本着对自己身为品牌厂家的责任要求，在接下来的发展过程中，立邦一直朝着将硅胶、锚固件、粘结砂浆等材料做到A类标准的目标努力。
然而在自身产品的原料和质量过硬的情况下，仍不能完全保证一体板项目的完工效果和质量。究其原因，在于建筑装修领域“三分料，七分工”的特性决定了，一个优秀的一体板项目，除了需要品质无忧的产品加持，更依赖于可靠的施工。而这个产业里更麻烦的一件事恰恰是安装施工，“安装工没那么多，安装工艺又很重要，所以一体板现在的产值不大，价格却炒上去了。”钟中林说。
因此，立邦现阶段在保温装饰一体板领域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围绕价格和施工工艺两大块，联合行业协会的力量，去探寻实现标准化、规范化的途径。同时立邦工程方面还导入立邦大学的培训资源，打造了一体板标准化施工服务培训课程，针对工程项目中的施工工人和管理人员两个群体展开培训。
其中，针对施工工人的课程，细分为裁板工、贴板工、打胶工三个工种，分别聚焦于施工工艺、施工技巧以及施工标准的普及和培训；对管理人员的培训则从质量管理、成本管理、进度管理等角度详细展开。旨在改变目前一体板行业产业工人短缺，施工过程管理粗放，流程模糊，施工品质不佳等现象。
“总的来说，保温一体板领域虽然价值很大，但离发展完善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钟中林表示：“我们进入这个产业，想要做的是带动这个产业向健康良性的方向发展，所以速度不会太快。”
雄安标准
雄安新区经济圈
无论以何种模式、何种速度进行装配化发展，所有进入装配式领域的企业对装配式建筑集群效应的最终极想象参考的标准应该都是雄安新区（位于中国河北省保定市境内，地处北京、天津、保定腹地，规划范围涵盖河北省雄县、容城、安新等3个小县及周边部分区域）。
这个于2017年上半年，继深圳经济特区和上海浦东新区之后，设立的又一具有全国意义的新区。自成立之日起，就注定要成为装配式建筑最为重要的试验地之一。
根据最初的建区指示，规划建设的雄安新区有7个方面的重点任务，位于首位的就是建设绿色智慧新城，建成国际一流、绿色、现代、智慧城市。这一点与政策倡议的装配式建筑的节能减材、绿色环保的理念不谋而合。
另外，雄安新区所在的河北省也是国家发展装配式建筑的重点推进地区之一，2017年6月河北省发布《河北省装配式建筑“十三五”发展规划》，明确到2020年，全省装配式建筑占新建建筑面积的比例达到20%以上。
因此，在雄安新区的总体面积规划中，起步100平方公里、中期200平方公里、远期控制2000平方公里的三期规划，最终扩容的200-250万人口，将由占据总建筑面积80%-90%的装配式建筑来承载。
而按照建设进度推算，3年内，一个新城的雏形将整体显现，雄安新区骨干交通路网基本建成，起步区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布局框架基本形成；5年内，起步区基础设施全部建设完成，新区核心区基本建成；到2030年，建成一座绿色低碳、信息智能、宜居宜业的现代化新城。
以小窥大，雄安新区映射出的装配式建筑发展趋势就是未来装配式城市架构最可能实现的标准。至于在目前装配式建筑仅占全国新建建筑面积3%左右的情况下，如何完成“10年左右时间使装配式建筑占全国新建建筑的比例达到30%”的政策目标。既然这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可能还需要由市场经济本身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