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百家）乔 森/城市套路
城 市 套 路
乔 森（河南南召）
一
从农村漂进城市的小王，跌打滚爬几年，凭着别具一格的视频制作，渐渐立着阵脚，名下一辆不算新却还时髦的私家车，一套尚在按揭还贷的房产，一个视频固定制作的团队，还有一个天上砸下来的桃花运，单身汪的潇洒渐渐在他影子里浓缩。
说起小王女友小汪，小王感觉就是王母娘娘身边下凡的七仙女，那气质，那脾性，温柔典雅，简直就是月老为自己量身定做，就连两人的邂逅，也是那么的珠联璧合。那个暑假的下午，天热的要命，公园喷泉旁，小汪中电了，一头栽进池水里。小王正巧舞着木棒旁边制作，顺势一挑，人就到怀里了，一呼吸，美人就醒了。如胶似漆的初恋，就这般拉开序幕，渐入火候。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制作间里，小汪感慨着，恰巧事业得心应手的助手萧编，一个女孩，笑着走进，玩笑地：“老编，又上刀山下火海了？”
“比刀山火海还要刀山火海呢！”小王笑着。
“恭喜呀，老编，听说你向准岳父提亲了！”萧编明知故问，心头却酸酸的。
“上刀山，趟火海，下油锅，我也摸不准准岳丈一颗倚老卖老的心……”小王叹气，傻笑声：“嘿，萧编，是不是城里人，都让车轱辘碾了、房子踹了猪拱了、驴踢了……”
“老编，有车有房有公司的，不用吃个麻辣烫连汤都喝了，你嗨么呀！”萧编嬉笑，模仿着毒舌丈母娘的东北腔：“本来就看不上，现在连房子都不买了，想白捡一大活人呐？出去吃饭就吃个麻辣烫连汤都喝了，那啥呀那是？！上午跟呲牙咧嘴的黄，下午就找更好的……”
“你呀，舌不毒，做不了丈母娘！”小王哈哈大笑，忽地神情严肃：“萧编，你们女的，是爱情至上呢，还是金钱至上？”
“哦，老编，你问的是哲学问题！”萧编深邃地：“怎么说呢，这个世界，需要辨证地看问题，有钱的男人么，不一定都是坏蛋，没钱的男人么，也不一定都是好人，有房的和没房的，都有可能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
“没个正经，绕口令呢！”小王揉脸。
“至于钱，怎么说呢？”萧编走动着：“穷男人有钱了，一般会变坏，有钱的男人，往往是先坏，而后浪子回头金不换。该找什么的男人，那就需要掂量。找个富人，也许性生活不愉快，找个猛男，过两年，你的性生活，同样也不会愉快，因为猛男对你的身子木有兴趣了……”
“我是说女人！”小王砸桌而起。
“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都是归于平淡，平淡才真才久。”萧编笑着，酸酸地说：“是过有车有房有钱的平淡生活，还是过没车没房没钱的平淡生活，还真要看女孩的脑袋，让门挤了，还是让门弓子抽了……”
“我靠，萧编，我就要去见准岳父准岳母娘了！”小王吼道：“你能不能给些具体的指导意见……”
“有哇，五星级酒店七八千元一桌菜，十斤黄一个大钻！”萧编形象地：“看爆了全场人的眼，你就如愿以偿了！”
“钱，一百万！”小王无奈：“准泰山忽地提出硬性条件，有车有房不算，存款必须100万……”
“怕是套路吧！”萧编不再儿戏：“老编，有些事情你不得不想，门不当户不对的夫妻，在思想上多有冲突，也难长久地保持婚姻，比如宝宝蓉蓉……”
“我说的是一百万！”小王拍着脑袋。
“怕也是套路！”萧编笑道：“有些人，自己家境并不特富裕，却要求女婿多才多金，如此脸大，也是人之常情。老编，这事，有黄的水分……”
“黄不黄，你马上凑够一百万！”小王指着萧编：“千万别说公司账上没钱……”
“尚错20万！”萧编伸出指头。
“二十万难不倒英雄汉！”小王眼睛放光：“你去，跟搜狐沟通一下，把这月的点击量算了，再跟优酷协商，让他们预付……”
“知道了，预付麻辣烫毒舌丈母娘……”萧编转身就走。
“回来！”小王吼道：“是即将制作的视频《套路男手撕土豪老泰山》！”
“黄，肯定黄！”萧编嘟噜着走出去。
“黄你娘那个脚脚！”小王冲着萧编的身影骂道：“老子三个条件，条条都不含糊，谁如你，没房没车，就想嫁汉穿衣吃饭，门儿都没有！”
二
好姻缘五星级酒店，萧编施展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拼个桌，也是三户定亲人家，临时挤在一间空间尚可的大厅。
“算了，好赖也是集体定亲！”小王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这世道，谁手懒，谁遭殃。
“我也去！”萧编盯着老编。
“你去？”小王瞪着眼睛：“你去当灯泡、做搅屎棍？不，你晚上就在这，爬格子，挣房子！老大不小了，也不寻思寻思，现在不挣房子，将来傻逼……瞪什么瞪？连房子都不买，你干啥啊？想白捡啊？你白捡个大活人啊？”
“我帮你，记录记录，这有意义的一刻！”萧编比划着，笑着：“到时候私一盘，给我爸做活教材……”
“行，既是创意，也是套路！”小王揣摩着，无法反驳萧编想法的合理性，却反复叮咛道：“你可千万别整出什么乱子呀！”
“我保证坐怀不乱！”萧编乐滋滋走开。
“坐怀不乱，按套路出牌，我信！”小王竖拇指点赞：“屁股下坐着人民币、房子，我相信，男人不乱，你早乱了！去去去，你先去酒店招呼，我坐下来勾勒穷女婿手撕土豪泰山的故事情节……”
“剧情要狗血……”萧编笑呵呵走开。
“这姑娘，整的什么套路呀？”小王笑着打开电脑，敲击着键盘……
好姻缘五星级酒店包厢，萧编看到有桌人已坐好，热气腾腾的大菜也上了几道，急忙喊来服务员，交单上菜。服务员附耳。
“这不好吧？”小王摇头：“这可是老编的百年好合……”
“怎么不好呢！”服务员比划着：“那桌，饭菜都做好了，忽地不来了，订餐八千八，漂了！你这，七千七，大堂格外交代，只收五千，多划算……”
萧编摇头，手机响了，酸酸地接：“哦，老编，您放心，都准备上菜了！”
“行，就按你说的！”萧编关上手机，对服务员说：“快点上呀，定亲的团队，正走在电梯上……”
“好好！”服务员转身就是一阵对讲。
对讲声中，老编并小汪家人有说有笑进来了，相互介绍，入座，热气腾腾的饭菜穿梭着。
“这么丰盛呀！”准岳父赞叹着。
“爸爸，这是小王专门照您老口味，聘请大师傅……”小汪兴奋地，却被对桌一个声音吸过去。
“爸，妈，这是车证，这是房证，这是百万存款证明……”一个男生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准岳父准岳母好奇地看过去。
小汪盯着小王，小王盯着萧编，萧编紧张地：“大家吃！大家吃！”
“这里有故事……”准岳父摆手，众人屏息。
“你看看，我们未来的女婿，多有出息！”对桌，也许是准丈母娘，夸了句。
“一般般……”男孩笑着。
“爸，这次你信了吧，小王在外企工作，工作稳定，收入尚可，有房有车，也有存款，合您要求呀！”小王的对象，撒娇地摇晃着父亲的肩膀。
“带来了！”准岳父不冷不热地，看也不看一眼。
“哪来的狗血剧？”老编示意萧编走来，悄声地：“跟我们正在创作的，有点吻合……”
“我哪里知道！”萧编摇头，却急中生智，热呵呵的：“叔叔阿姨，饭菜都凉了，咱们趁热吃，趁热吃……”
“趁热吃！趁热吃！”老编举起筷子。
“不慌！”准岳父严肃地，老编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
“小王，我问你，这钱哪来的？”对面，准岳父突然发力。
“我……辛辛苦苦攥的……”小王抬起的头，慢慢低下。
“实话！我要你大实话！”准岳父声音大起来：“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真的，是我攥的……”小王没有退路。
“你给我住嘴！”准岳父拍桌：“真的是土鳖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今天你蒙我，明天你就会蒙我闺女！”
“伯父，真的！”小王鼓足勇气。
“真你个头！”准岳父吼着：“知道不？你在某熟人借贷APP上借了100万，有40万，是我以匿名方式借给你的……”
“我没有……”小王到底是做贼心虚。
“什么玩意儿啊，一个穷鬼，小X崽子，兔毛都没有就敢坑蒙拐骗呀！”准岳父拍案而起：“我把话儿撩在这，我闺女是要嫁人，就是嫁也不会嫁给你，满嘴谎言，一脸不诚实！林子大了，他妈妈的什么鸟儿都有，你瞄上我闺女，就是贪图我家产，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先借贷后还款哄着骗着把我女儿娶进门，替你垫补，门儿都没有！”
“我什么时候向你借贷了？”小王站起：“伯父伯母，就算您老一万个反对，您也不该设套坏了这桩婚事。我付了高息借贷四十万不假，可那也是您老人家逼的……”
“我逼你，我逼你说谎了？”准岳父站起：“你也不照照镜子，我闺女不是你的高老庄！不知道知难而退的傻逼，你竟然好意思跟我提利息……”
“提利息也不犯法！”小王怒发冲冠。
“给！”准岳父伸手拿来包包，掏出一沓子钱，摔在小王脸上。
“我不要钱！”小王本能伸胳膊就挡，花花绿绿的纸币飘了一地。
“你骗我，你还要骗我闺女！”准岳父抓出两沓子钱狠狠砸过去。
“我跟你拼了！”小王终于失去理智，抬腿就踢，被准岳父踢翻在地。小王脸红脖子粗站起，手舞足蹈抓了准岳父两把……
顿时，现场一片混乱。准岳父更是出言羞辱，言辞犀利。
“我跟你拼了！”小王羞愤难当，暴起欲殴打准岳父，被拉着，在准岳父骂骂咧咧中，晕了过去。
“走！”准岳父一声吼，只剩下一片慌乱救人的场景。
“咱走什么呀？”小王沉浸在对桌激烈碰撞的剧情中，不能自拔，猛地看到自桌也空荡荡的，站起来就追出去。
三
“这是什么套路呀？”见过世面的萧编，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三四个人弯腰捡拾着散落的人民币，气呼呼地走过去质问道：“你们是哪个剧组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剽窃？”
“剽窃？！”对方吼道：“我们剽窃什么了？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女方自提亲条件开始就设计好了搅黄婚事的圈套么？现在倒好，我们人财两空，半年周期年化百分之十五利息借的一百万，利息最终还得我们还，你说冤不冤？”
“老编，老编！撞戏了！撞戏了！”萧编转身追出去。
“精彩，精彩，实在太精彩了！”小汪一家人气呼呼地走着。
“伯父伯母，你们听我解释，我是真的房车款……”小王满头大汗追来。
“你这哪里是定亲，打脸呢！”准岳父手一甩，小王跌倒在地。准岳父恶狠狠指着：“你小子，不就是个写剧的，我提了100万，也用不着你一个狗血剧……”
小汪一家人气呼呼的，钻进私家车。
“小汪，你就说句话吧！”小王拉着了小汪。
“你这是羞辱呀！”小汪二话不讲，巴掌一甩，就把小王扇倒草坪上，气呼呼的：“伪君子，我终于看清了你庐山真面目！”
“不是这样子的，小汪！”看着小汪钻进私家车，小王绝望挥手喊着。私家车绝尘而去。
“我做的什么孽呀！”小王呼地喊天。
“老编，你没事吧？”萧编急忙跑来，搀扶着。
“不要你管！”小王一把把萧编推倒在地，爬过去揪着萧编的领口：“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手脚？”
萧编摇头。
“那个狗血剧……”小王恶狠狠指着：“你知我知……”
“老编，撞戏了，咱躺枪了……”萧编眼窝里旋着泪。
“撞戏了，狗血剧情，哪有这么巧？”小王一个巴掌甩过去：“你给我滚，滚到天涯海角！萧编，看不出呀，你演的太逼真了，可你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跟一个错误的对象……”
“我没有！”萧编嘴角淌血站起来，哭泣着：“我只不过是看中了五星级的好姻缘，不过是为贪便宜节省了几千元……”
“不要用眼泪跟我讲话，是你，搅黄了我的婚姻！”小王站起来，摇摇晃晃走着，悲情唱起来：“城市套路深，狗血磨成针，我要回农村，单身不结婚……”
“老编……”萧编追过去，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急忙后退，等车开过去，不见了小王的身影，四寻，手机响。
“喂，杨总呀，《套路男手撕土豪老泰山》，我们是写好了，可在老编定亲会上，对对碰了……哦……哦……对方已经上传视频了，嗯嗯，我们无意违约……对对，是事实上的违约，我们承担一切后果，希望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萧编一边接听一边搜寻着：“行，杨总，我替老编谢谢您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再包写一个您满意的……”
萧编穿过人群，拨打着老编的手机，却是忙音，甩甩手，想起老编的车还在酒店，便折回。
萧编一回到写字楼，就给老编熟悉的朋友逐个儿打电话，都是石沉大海。站起，又摇头坐下，打开电脑，赶写着杨总刚刚布置的任务。
萧编笔下，潜力妹呼啸出现：大学刚毕业，潜力妹就尾随着心仪的白马王子，来到一个并不理想的城市打拼，两个人白手起家，没车没房没有存款，却慢慢做大了影视制作……
可姻缘就是一层纸，就在女孩鼓足勇气表白时，潜力男在广场喷泉旁邂逅了自己的真爱，就在他们定亲的当晚，伤心欲绝的女孩连夜完成了手头的活儿，收拾行李悄悄离开了这个带给她幸福的城市……
又是通宵，完成了写作任务的萧编，趴在电脑桌前迷糊着，感觉一股鼻息热呵呵的，睁眼，吓了一跳。
“嫁给我吧！”小王单膝跪地，捧着一只求婚钻戒。
萧编摇头挣脱。
“请不要拒绝我！”小王追过去：“在这个拜金的社会里，是你，一直风雨无阻默默陪伴我，陪伴我的事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你我门当户对……”
萧编摇头。
“你是我除却金钱的真爱！”小王冲过去，搂着萧编激情地吻着。萧编摇着头，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泪水。
“当当……”敲门声。萧编挣脱，跑去开门，不由愣着了。小汪手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笑盈盈地走来。
“小王，对不起，昨晚误会你了！”小汪激情地奔向小汪。
“不，你没有误会！”小王从桌子上拿起剧本：“你看，这是我的策划，还有，这是点击量……”
“这不是真的！”玫瑰花落了一地，小汪惊讶地叫道。
“这个世上，真没有误会，你瞧，我都订婚了！”小王盯着萧编。
“这不是真的……”小汪吼起来。
“是的，我们订婚了，刚刚，我答应他了！”萧编泪花婆娑：“我在小王一穷二白的时候，就悄悄关注了，年轻就是好，有本钱去任性，去挥霍，去追求……追求我们的幸福与财富！”
乔森，河南省南召县第二高级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