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活加点糖精|怀旧党
(邻苯甲酰磺酰亚胺,(Saccharin),俗称糖精,是一种不含有热量的甜味剂。它为白色结晶性粉末,难溶于水。其甜度为蔗糖之300~500倍,不含卡路里,吃起来会有轻微的苦味和金属味残留在舌头上。其钠盐易溶于水。)
我这个年龄的故乡乡下人,估计不会有人对糖精没有印象。
糖精是什么?
我小时候只知道,那一粒粒细小的白色透明的晶体,有着神奇的功效,放一粒进一碗水里,那寡淡无味的白水,竟然有了迷人的甜味!
长大后才知道,糖精是最古老的甜味素,19世纪后期被美国科学家发现,很快成为工业和消费者的宠儿。
我小的时候,不仅是鱼米之乡的故乡,整个中国都处在一个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
一个普通家庭的生活中,不要说白糖,黄糖极其稀缺,就连糖精的使用,也都控制的极为严格。
因为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起糖精的购买是否要凭票了。
但在我的记忆之中,我知道喝水放糖精,其实都是大人的一种恩典。
我记得,家里的糖精是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用牛皮纸当做瓶塞,塞紧了放在竹橱里——竹橱通常架在灶间的水缸之上,还用竹销插着——小孩垫了矮凳也够不着,不怕孩子们偷食。
小时候生活困苦,常常嘴里都淡出鸟来——不是盐不够,粗盐有,但也得花钱买,现金可是农村最难弄到的东西,没有糖,生活的滋味远远不够。
或许,我们人的基因里,有着对甜味的天然追求。但那个时候没有碳水饮料,糖也金贵,瓜果冰棍都有很强的季节性,要满足对甜滋滋生活的追求,咋办?
只有一种,在水里加点糖精。
但是,糖精也不是随便能加的。
通常,只有表现很乖的时候,祖母才在给我们兄弟仨的三碗凉水里,各放上一粒糖精。一粒糖精,一碗凉水就有了迷人的甜味。
当然,当祖母“捻鲜捻鲜”(方言,意为小心谨慎地捻出一小块来)放下那一粒白色晶体的时候,我们哥仨都是眼巴巴地望着,盼着祖母能够大方些,每一只碗里再多放一些——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深秋的晚上,全家人在煤油灯下围坐的时候,女人们在纳鞋打毛衣,小孩们或无聊地翻着书,或撒着娇的时候,偶尔,祖父或父亲特别高兴的时候,就会叫祖母或母亲姑姑,去给我们一人倒一碗糖水,安静立即被打破了,这时小孩最愿意跟在大人后面往灶间跑了。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网友提供)
冬天,爆米花的来了,好不容易求得大人爆一碗米,但还是渴望大人能给几粒糖精——加了糖精的爆米花,吃起来甜在心里啊。
但大人通常不允。想想也是,一碗米能煮好多饭熬好多粥呢,爆了米花,还要糖精,简直太浪费了。
冬天晚上吃爆米花时,有一种吃法,便是抓一把爆米花放在碗里,加上温水,泡着吃,别有滋味。若能加一粒糖精,这碗温水泡爆米花,在那寒冷的冬夜,简直算是美味到了无语。
所以,大人小孩都愿意用水泡爆米花,这个时候,大人会愿意加糖精的。
那个年代,生活虽然困苦,但故乡毕竟是物华天宝之地,所产甚丰。偶尔的调剂,就像是为乏味的艰苦生活加了点糖精,给自己的生活制造些甜蜜的味道。无论是在喝水的碗里还是在爆米花里加糖精,都属于这样的自我调剂。
偶尔,严格控制的生活也会有跃出轨道的时候。
记得某一年一天晚上,竹橱门没插好,猫过折腾,把糖精瓶打翻掉在水缸沿上,瓶子碎了,瓶里的糖精一大半掉落在水缸里,半缸井水一下子变成了甜水!
大人们痛骂猫折腾的时候,倒是让我们痛快地喝了个水饱,不过,水缸里养着几尾小鲫鱼,下面的水比较浑浊,也不能都喝了。
还有一种,也有给生活加点糖精的感觉。
故乡过去也盛产大豆黄豆南瓜子和葵花子,收成以后,炒蚕豆炒黄豆炒瓜子,这些通常都是秋冬时的零食,尤其是有佳客来时,更是招待客人的必备。
炒这些东西,通常有两种,一种是清炒,求豆和瓜子本味,最是简单。
一种是要甜味的,那是待客的佳品,也是犒赏小孩的。我们自然最喜欢第二种了。
通常,无论大豆蚕豆南瓜子葵花子西瓜子,大人在灶台上翻炒时,我们都愿意趴在灶台边,看着豆子瓜子在锅铲下翻滚,快熟的时候,大人会盛半碗凉水,放上几粒糖精,融化之后,倒进炒锅里,快速翻炒,滋里声中,原本只有本味的豆子瓜子,外壳都平添了一份甜滋滋的味道。
不仅小孩,大人也喜欢,甜豆甜瓜子越吃越喜欢。
人人都爱甜滋味。
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糖精给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甜味。
后来我想,在炒货大行其道的时候,炒货大多是甜的缘故,与我们的口味有关,也与我们太缺甜味有关吧。
分田之后,故乡经济繁荣起来了,白糖黄糖都很多了,更不用说糖精了。后来传说糖精不健康,吃糖精也就更少了。
童年和少年时代那么追逐的糖精,一下子在生活中失去了踪影,只有残存的记忆,也算是巨变时代的一个侧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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