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乡村回忆】又到腌菜时
文/何平
春天的脚步随着春风春雨的降临越来越快了,柳条变绿了,麦苗起身了,田里的青菜也开始抽薹了。在插队的那个年代,又到了腌菜的时候了。
那时苏北的气候还是很冷的,冬天零下七八度也是常有的,又没有蔬菜大棚,冬春两季可以吃的蔬菜是不多的,人们的当家菜便是咸菜了。
咸菜分两个季节腌制,一个是秋末腌整棵的青菜,当地叫腌“大咸菜”,方法与各地是差不多的;还有就是春天腌的切碎的青菜,称为腌“小咸菜”,这是其他地方不多见的。眼下就到了腌小咸菜的季节了。
那时,你如果到乡下去,会看到家家户户门前的篱笆上晒满了青菜,有的还在树间拉上了绳子晒菜,远看过去,一片青白,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小河边一大早就有妇女们挎着竹篮在洗菜,女人们在一起,嬉笑声便多了起来;供销社的院子里,堆上了像小山一样的颗粒状的粗盐,专门有人在门里用磅秤称盐,男人们用笆斗买了盐挑回家。腌十斤菜要用一斤盐,小户人家腌上二三百菜是最少的了,人口多的人家会腌上千斤的菜呢。
腌菜也是有技术含量的:
首先是要选择肥大、梗多,抽薹不超过10厘米左右的青菜,如果是雪里蕻最好;然后去根去黄叶,洗净后晾晒脱水,最好不直接曝晒,风干为宜,好天有一两天就行了,让其自然脱水后蔫了,一定不能堆放在一起,防止发热后腐烂。
然后是切碎,都是女人们干这个活儿。她们一般用一个大的澡盆,里面放上砧板,而自己坐在旁边一个小板凳上,先在根部多划开几刀,再一把一把地将菜切成半厘米长的菜茸,只听得刷刷刷地菜刀一下一下,能连续切上两三个小时,腰都不直一下,而几百斤菜就切完了。
下一步就是放盐了,按10:1的比例先放一半的盐,与菜充分拌和,让其再出水,将水挤掉。最关键的是装坛封口了。用那种小口大肚子的坛子,高六七十厘米,坛口只有十来厘米。要将挤去水分的菜茸从坛底放起,用手压紧,一层压好撒一层盐,再一层层压上去,到了坛口还要多撒一些盐,这是防止咸菜变质的关键。农村说有的女人“手臭”,腌出来的咸菜发黑发臭,而有的人则腌出的咸菜色泽黄亮,吃起来也鲜香可口,其实就是封口盐的关系。坛口用塑料膜包裹扎紧,就可以让咸菜发酵了。一般20天到一个月,就可以食用了。
我们知青是不谙此道的,我们自留地里的菜也是不多的。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农民们主动将家里的青菜,张家五斤,李家十斤送给我们,我们只是自己洗净晾上,买好盐准备好。到了晚上,相邻的人家的大妈就来帮我们切菜装坛子了。所以,每年我们都有咸菜吃,而这些咸菜是独特的,它是浸透着许多户农民对我们的关爱的。现在想起来,都会感到一种暖暖的温馨。
与其他地方不同,苏北腌制的小咸菜一般不放任何调料的,如辣椒、花椒,顶多有些人家放入一定的姜末,完全吃的是咸菜的原味。
从春天起到夏天茄子、辣椒没有成熟的这段时间,基本上就吃咸菜了。我们常常把咸菜从坛子里挖出一碗来,用清水过一下,洗去几分咸味,然后在煮米饭的水开锅后,舀上米汤放在碗内,放到干汤的米饭上蒸。等饭完全好了,拿出来滴上几滴生菜油,那就是中午下饭的主菜了,顶多再加上我的那个“神仙汤”,一顿饭菜就齐了,那真是有汤有水,有滋有味呀。
小咸菜作为一种辅料,可以做的菜其实还是不少的:
用小咸菜炒粉皮,口感滑嫩;用小咸菜烧野鸭,那是宝应的一道名菜,被野鸭汤汁浸透的小咸菜,总是比鸭肉先被吃光。
我们知青还用它烧田鸡(当时是不允许的,因为田鸡吃害虫,但知青是不顾忌的,所谓饥不择食),如果再加上些毛豆米,那种鲜美至今难忘。
到了夏天,当年收获的蚕豆剥了外壳晒干,再用刀劈开,用水泡去掉第二层皮,稍微用油小火煸一下放水煮汤,烧得浓白如奶,再加入小咸菜提味,那是至鲜的一种汤,虽然没有任何荤腥,却丝毫不比鸡汤逊色。
而秋天毛豆上市了,咸菜炒毛豆是常见的小菜,尤其用来喝粥,非常地爽口。
到了上海后,见不到这种小咸菜了,菜场卖的都是整棵的雪里蕻,虽然也可以切碎了吃,但毕竟与苏北的小咸菜不是一样的,各有各的味儿。家里人说腌制食品里含硝酸盐,对身体不好,所以吃的更少了。
不知现在宝应的农村,还有没有人家腌制咸菜呢?
我还是很怀念那小咸菜的鲜味的,它在我的记忆里,是那样的独特而浓郁;而腌制小咸菜的过程,就是一幅幅生动的农村生活风情画。
经典回眸(点击链接可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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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连载】我在邢台医专02/李亚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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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连载】我在邢台医专01/李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