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回顾 | 嗜辣
我一直贪恋于这一味。辣。
多年以前我并不能吃辣,直到去过一次四川。那里山清水秀却也掩藏着一个女子内心深处的豪情,门前挂着的辣椒如女人的眉毛般挑拨着八方游人的底线。饭桌上劝酒声越叫越响,在悠扬的山歌伴随下食客们大多都是做着痛苦的摇头状,可他们并没料到川菜里会无比“舍得”地撒入半盘花椒,给他们已被酒精淋过的大脑再来致命一击。我模糊的记忆里只存着吃下辣椒后那半秒钟的空白,和猛喝面汤又被烫到舌头时大人们的一片哄笑。
因为家庭的原因,我身体里的血液源头几乎遍布整条长江。这应该也是我无论多不爱米饭也不愿去北方的缘故。我骨子里应该是属于江南的,而江南人能吃辣似乎与所谓的“婉约”不合。总感觉辣椒应是北方汉子的玩物,他们滴血入酒喝的也正是一种精神刺痛,用辛味唤醒他们身体里本属于战争的热烈和狂躁。但也许是辣椒与女人曼妙的身材略合一些,于是男人只是寂寞地抱着酒壶猛灌,朦胧间看见女人已换上了曳地长裙,踩在辣椒上狂热起舞,用满脚的疼痛传达出复苏的信号。
我似乎已经不记得认识你以前的时光。记忆淡薄得如同路边的石子,想起来了踢上一脚,然后就越离越远。
以前的我蛮横无比,几乎和所有小女生一样。周围同学虽不至于烦我,但也默默地忍受着我的无理取闹。年少时,就可以仗着大把的时间去追求美好,追求喜欢一个人的痛觉。那时写文章也不会用很多形容词堆砌在一起,心中干净得如同一张新印出的白纸,还飘着一股特有的清香。
我只有在写字时会很安静,给那个莫须有的人写诗时会不自觉地漾出笑容。一切的触觉都是小心翼翼的,一切都似乎点到即止。那时的我,把自己的世界当做了天堂。
我游于江南,怎知道是你来点灯,把我照亮。
所谓“南生北相为贵”如今已见得不少。谁也不知道女人是在哪里拐岔了弯,或是在水乡的某处寻得了另一片桃花源,辣椒开始逐步唤醒她们心中的骄傲与自尊。
如我,如所有平凡的大众,渴望于众人仰慕下的生活。可人人都这般想,最终人人都低着头,自以为在俯望臣民,其实盯着的只是自己丑陋的脚趾。这时候辣味往往能给予我一剂刺激,一把推力。一个激灵过后,我便能做出正确的事,说正确的话,写正确的句子。
——饮下那辣味,便是从牙缝里开始酥麻的。烫过喉咙,滚入腹中,所经之处它挑拨着每一寸的神经,如同古筝上的弦,一根一根,迅速绷紧。然后大脑便发生空白了,如跌入无人之境,什么都能触碰,什么又都无法留下。空白之后意识便开始崩离,这也恰能解释为何被辣到涕泪横流时潜意识里却想再吃一口。令人难过的空白终于被一杯冰水终结,如通电般的颤抖将人拽回现实。
——贪恋啊。如何不贪恋。我独自吟咏着。
我好像也不太记得,那天知道我们生日是同一天后我的反应和心情。这年头往往有很多该记下的却早早遗忘,而占据脑容量的却是些杂物。记忆的空白恐怕不是懊恼能挽回的,只能用下一次的“深深”来学会纪念。
总而言之,后来的我完全变了。置身事外的时候觉得不能恪守自己的人太悲哀,可是真的走入绝境也甘心沦陷。我穿过你喜欢的颜色,听过你喜欢的歌,好好珍藏过你称赞过的文字。果然还是个过于平凡的年轻人吗,我还真的挺没用的。然后,我就开始对这种感觉上瘾了,被折磨到肝肠寸断后重生——至少是我理解的“折磨”。
随着对写作的梦想开始根深蒂固,我几乎在写作以外的时候都变得很安静。把对你的欣赏写入笔下,然后如痴人般大哭又大笑。爱恨贪嗔痴恋狂,几乎什么都占有,什么又都不留。大脑如同过电般在一阵杂音后彻底地归为寂静,然后固执在空荡荡的土地上开始生根发芽。对写字的固执,对你的固执,大概便是幸存在我记忆里难得有些价值的东西。
贪恋啊。已不知是对你,还是那愚蠢的,少年的心迹。
我一直相信辣可以从味觉起改变一个人的风格。这个过程中不需要失恋,不需要玩命般地饮酒,只要舌尖的一触,期待了很久的那种勇气就来了。很多事我应该去做,很多话我应该去说,只不过是太懦弱,被社会鞭打太久渐渐没了脾气,可笑地等待着那所谓的“契机”。我依附于辣,也只因为我弱小,貌似迎风而立却只是一株杂草,随时会被践踏和遗弃。
也许吃辣的人更能忍耐,更加强硬。这似乎也不大确定是否与辣有关,但我在潜意识里期望着。这是唯一一条不用大动干戈的途径。可是,再能忍耐的人也会被辣到喉咙嘶哑背过气去,再强硬的手腕也会在切辣椒时被辣到两手灼热痛苦不堪。
当下“铁娘子”越来越多,江南以往“小家碧玉”的标签似乎也被浓烈的热浪所取代。男人开始抱怨如今男女地位倒置,而女人们走向刻薄,看到“校园爱情”就想把那些作者虚伪的嘴脸撕下来泡在垃圾桶的脏水里。
——可我们的脸又真实了多少?我们每天往脸上涂抹的是妆还是“假妆”?
吃多了辣就可以在下次遇到同样味道时面不改色,尝过了太多的辛酸便可以不饮白水而无药自愈。嗜辣的人染上的是一种瘾,陷得太深早已不自觉。身体的机能反应越来越弱,弱到我们已经习惯了把它作为惑人的假面,冷暖自知而不外露。
只是朋友,只能是吗?
似乎与你走到“无话不说”的阶段时,我们的可能就已经断了。似乎你还教会了我最可怕的伪装。太过熟悉以至于你我的笑颜都变得敷衍,一平如水和和气气的关系注定是该死的。我开始无比地依赖你,心里前所未有地空虚又充实。我不敢去承认这是所谓“暗恋”,因为就算全世界骂我痴人说梦我也情愿相信你对我有感觉。
从当初大起大落的情绪,到现在细水长流般的平静,我开始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你。我开始信任你,是做人这一辈子最不该做的傻事。
我可以在你恋爱后依旧八卦地跟你开玩笑,我可以哪怕不认识你的女友也要加她的QQ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可以看着你和你女友的空间状态漫不经心地笑出声来。
这算不算付出呢?算不算一种无可救药的沦陷呢?
“你还喜欢他对不对?”
“你看着那些难受得很对不对,你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有没有自虐倾向了吧?胆小鬼。”
我在QQ上与自己聊着天。
其实我们都是小人物,都要在人生的一次次黑暗里穿行。我们都学不会真正的爱,于是没法拜托命运赐予我们的折磨。整个世界就是黑暗系,以此为参照,我们才开始运动。如果没了失败、失恋、病痛、误解、欺骗,我们怎么能活得伤痕累累,却让自己满足地喘息?
没办法,当你真正地处于人生的黑暗,你已不能辨清孰是孰非。反倒可以活得坦然一些,“以不变应万变”,古人早在千年前就告诉了我们。
那么,嗜辣的人们,是否也要学会在辣到极点时大胆地流出眼泪或许放肆地哈气,才是对辣椒最好的尊重,是不是?
可流在我血液里的,还有无法扭转的固执。从第一次去四川到如今,已隔了七年。七年,在现在看来是个魔咒般的词语。这么长的时间里什么都会发生改变。而我从少时的热爱甜食,到如今哪怕咽喉疼痛难忍也无比贪恋辣味的嗜辣之人,我的固执让我对生命不会逐渐地无痛无感,而是执拗地希望能寻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这种固执看来也可以被称为执着,而我正是用它与辣顽强地斗争着,用以毒攻毒般的尖刻让自己存活于年少的梦想和生命中。
这是我的选择.很早就植根在了脑海里,选择成为一个嗜辣的人。
网上说,一定要记住你在这个年纪喜欢的人。我想我终于记住了,“深深地”。
渐渐地,我自己慢慢痊愈了。那种瘾的感觉只是偶尔会有,也被我逐渐合理地发泄在了文字里。
现在我说话,写字似乎都变得尖酸深刻。偶尔在网上向你抱怨一下现在好男人太少,你也只是笑笑,撒娇般地说自己就是好男人嘛。
我其实想说,你对我太好,才让我觉得谁都不好。
我心里一直放着你,这只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