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山》艺术 | 傩神 | 祖祭篇
湘西《傩山》艺术八篇（三）
在八篇湘西《傩山》剪纸艺术系列的推荐中，我用了六个篇幅，以湘西影像来表达什么是“傩山”，再用两个篇幅，即“傩神篇”与“山人篇”，来演绎我近百幅的湘西原创“傩山剪纸艺术”系列。
关于《傩山》
鬼怪之驱、傩神之拜、祖先之祭，其灵性与神性交融，是湘西上古巫傩文化的遗产，是楚文化之前的原始文明，是湘西的根，是形成这里的“山人之傩”的根本所在。
节庆之娱、乡俗之风、情爱之恋，是大山里的风俗，是山民充满劳绩却还诗意栖居的乐山精神，是山里的人生，是衣食住行的全部，是形成“傩之山人”的人文之峰。
“鬼、神、祭、娱、俗、恋”，一起组成了湘西这“傩之山人，山人之傩”的人文“傩山”风景。传承至今的大山里的巫傩文明，及其万物有灵与敬天爱人的远古信仰，和着大山与山民共同沉浸于爱与存在的一体中，生生不息，形成共爱共生的“傩人之山”。
祭祀的号角吹响了
盛大的祭坛丰满了
土家族八部大王祭 （梅湘宁 拍摄）
土家族厄巴舞 （梅湘宁 拍摄）
茅谷斯舞（土家族祭祀）
“呀嗬嗬”
“龙白查西呔”
“翁巴者”
“普鲁多！
“呜呼呼”（土家语：今年好得很啊，后生们，跳起来呀）。
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唤，只见老梯玛（土家巫师）手舞足蹈，念念有词，率先登场了......随着“呀嗬嗬，呜呼呼”的吆喝声，山民们纷纷拥上场来，只见众舞蹈者身穿用稻草扎成的草服，头套草辫，手持一根三尺来长、一握粗的木棍（代表男性阳物，人们称之为“神棍”），在老茅谷斯的带领下，他们迈开古朴、粗犷的舞步，开始跳出摆手舞后一场新的狂欢——茅谷斯舞。在舞蹈中，茅谷斯们始终双膝微屈，臀部下沉，摇头抖肩，蝎踏而行。恰如《诗经・小雅・正月》所谓“谓天盖高，不敢不局（局促弯曲的意思）；谓地盖厚，不敢不蹐”（jí）（形容谨慎）的先民形象。
只见茅谷斯舞者双手握住“神棍”，并把它夹在胯下，做出“甩摆”、“挺腹送胯”、“左右抖摆”等十分夸张、狂野的动作，显示着男性的雄风。这是在演绎古代先民的“生殖崇拜”，模仿在蛮荒时代，土家先民对“种群繁衍”的渴望与祈求。
茅谷斯舞是最具古老的舞蹈，中外专家称“是中国民族舞蹈的最远源头”。茅谷斯舞，土家族语称'谷斯拔帕舞'、'帕帕格次'或'拨步卡'，是老公公的意思。它是土家族纪念祖先，开拓荒野，捕鱼狩猎等创世业迹的一种古老舞蹈。
茅谷斯舞和摆手舞一样，是通过艺术的形式来表现土家先民渔猎、农耕及生产生活的内容。只是茅谷斯舞显得更古老，它既具有舞蹈的特征、又具有故事情节，属于最原始的戏剧表演。由于它具有相对完整的情节、人物对话和固定的场次，因此被民俗文化界誉为“中国戏剧的活化石”。
跳'茅谷斯'，规模大者要跳六个晚上。茅谷斯舞一般分为六个剧目，按顺序分别为“生产”“围猎”、“捉鱼”、“接亲”、“读书”、“接客”等。内容除了反映远古时期土家先民的渔猎、农耕等生活情景和文明开化的历程，还有阶级社会开始后，统治者对土家人的压迫与剥削，其动作拙朴，滑稽有趣。
参加茅谷斯舞表演的人数从十几人到几十人均可，只是其中的一个老茅谷斯不可或缺。其余的茅谷斯都称之为“拔普”，即祖父。参加茅谷斯舞表演的人不参加摆手舞活动。他们事先在外候场，到时候，他们在老茅谷斯的带领下从四周钻出来。随着一声“祖先爷爷来了！” 的高喊，全场摆手舞顿时停止，此时，茅谷斯舞表演者纷纷从四周上台，于是，有了开始的一幕。
（杨志光 拍摄）
土家铜玲舞（梅湘宁 拍摄）
梯玛神歌（土家族《喏歌》 节选）
“喏喏”，
“盎斗天长绝哀己家要”；
“喏喏”，
“怅欲知殇老了杨”；
“岁岁”，
“要梅卡”，
“夭办卡”，
“岁中柳木托作路时麻”；
“朝冬绝陵啼”，
“中岁敖回西”，
“睡去高坡黄土堆……”。
（梯玛神歌《喏歌》，如今随着土家语言的慢慢消失，其内容也渐渐不为人知而远去了）
土家摆手舞（梅湘宁 拍摄）
祭祖（苗族祭祀）
祭祖，苗人每家一年大都做一次，也有数年一做的，均与秋收后行之。如家里死了人，则至多隔五六天就要做一次。地点在屋内火塘旁。时间在早晨做。布置用簸箕一只，内放酒五碗，其余放满粑粑。将簸箕放在火塘的左边，塘边右旁摆蜡碗、竹筒，苗巫对火塘坐着，右手打竹筒，口中念咒，其大意：
“五六月早已过去，
九十月就到了。
满田五谷都熟了。
男挑女背，搬谷回来。
吃不完，请我来。
带来兵马满屋，
烧黄蜡，
打竹筒，
预备了酒、肉、粑粑并纸钱，
请鬼领受。
领了暂不要吃!......”
至此，停止打竹筒，用筶子卜筶，替主人一家大小一一卜过，以阳筶（两筶均仰）为财气，阴筶（两筶均俯）为病灾，胜筶（一俯一仰）为无事。同时念咒：
“簸箕内的五碗肉，五碗酒，许多粑粑，都送给祖先，请你们吃了！”
至此，主人烧纸钱送鬼，巫师要继续的念咒：
“你们吃完了酒肉，现在烧纸钱给你们！不烧是纸，烧了是钱，多少均分。你们回去，要作好鬼，不要想到人间。人间早晚吃饭，都要叫到你们。叫到就要来!在阴间知道人间有何灾祸，就要竭力解救！”
念完了再卜筶，然后祭祖，巫师自始至终多是坐着的。又因死人而祭祖，则须用水一盆，凡家人之手，多要洗过，以除不详。祭祖的酒、肉和粑粑，主人家和巫师共食；剩下的送与巫师带回去。（凌纯声等 收集）
苗家四月八祭祀上刀山（梅湘宁 拍摄）
（梅湘宁 拍摄）
椎牛歌（苗族祭祀歌 节选）
……
快把酒坛抬上桌
快把酒碗摆满桌
斟酒的黛帕远方的客
举杯我们一同唱酬神的酒歌
太阳吃醉躲进山里了
月亮来迟爬上山来了
干哑的喉咙被酒润开了
唱它三天三夜让神快乐
……
快把大鼓抬上鼓架
快把鼓槌交给姑娘
请来柳斗柳庆坐在当中
请亲戚朋友围在两旁
请哪位高明鼓书来开鼓
请哪位能干歌师来歌唱
祭祖莫要等鼓声断啊
酬神岂能等歌歇腔
花鼓留住了太阳不肯走
花鼓留住了月亮懒提脚
花鼓留住了柳斗咪咪笑
歌声迷住了虫虫爬不动
歌声迷住了雀儿飞不动
歌声迷住了柳庆乐滋滋
一家椎牛团拢了四团八寨
柳斗柳庆保佑我们家家乐
谷子长得象狗尾巴一样粗
包谷长得象水牛角一样长
棉花开得象银子一样白
小米熟得象金子一样黄
肥猪喂得象水牛一样大
鸡鸭长得象锦鸡凤凰一样漂亮
五谷杂粮吊弯屋檐
白米黄豆挤破粮仓
……
刻满记忆的花柱竖起来了
披兽皮衣的标手走过来了
蹄粗旋正的大水牛牵过来了
椎牛的亲戚朋友围拢来了
古老的故事今天又要重讲
祖祭习俗今天又要重现
苗族古歌（《涉水爬山》节选，《涉水爬山》是讲述远古苗人迁徙的史话）
一般老人讲古，
古要从什么时代讲起？
一般青年唱歌，
歌要从什么日子唱起？
讲古的告诉父老兄弟，
古要讲我们苗家的过去；
唱歌的告诉亲戚朋友，
歌要唱我们苗家的根底。
在那很久很久以前，
在那久远久远过去；
天底下人世间一帮代熊代夷，
生活在水边肥沃的地方；
大地上世间里一群代稣代蒙，
生活在水边美丽的村庄。
他们是开田开土的聪明先人，
他们是开河开坝的带头先驱；
天下五谷良种他们样样俱全，
凡间仁义道德之礼他们样样都有；
粮食丰收，房屋居住崭新，
合族人缘旺盛，亲戚朋友丰厚；
名声扬扬震撼四方八面，
丰碑赫赫树满广庭天际。
天有不测风云袭击，
地有不测凶祸作祟；
端端庄庄反被别人随意诬陷，
堂堂正正却被他人任意妒嫉；
干载百年富有家产尽遭别人霸占，
万载千秋久安住所尽遭他人焚毁；
一帮代熊代夷代酥代蒙代来代卡，
从此大祸临头灾难济济
……
苗族古歌（《濮斗娘柔》节选，《濮斗娘柔》描述了天地万物的由来）
古时天上灰蒙蒙，地下黑沉沉，
天地相连，乾坤接近；
水里无通船通筏的道，地上无走马走驴的路；
天空无飞鸟，水里无游鱼。
盘古开天，南火立地；
地上有土有岩，天上有日有月。
古时十二个太阳当空，十二个月亮照地，
白天黑夜一样，白天黑夜不分。
十二个月亮放亮，十二个太阳逞威，
花草树木化灰烬，
高山烧空，悬岩烧溶。
熔岩变得奇形怪状，
生机灭绝，人活不成。
……
无极立山立岭，开冲开坪。
先立岩山，后立铁山，
先立金山，后立银山，
先开冲开坪，后立岗立岭。
立山在四边，立坡在四角；
立了四大鳌鱼擎天，又立四大鳌鱼驮地。
造化了飞禽走兽，育出了昆虫游鱼。
地上做好一把土秤岩秤，白天黑夜秤日秤月。
秤到地心的仡射仡箭，秤到天上的仡索仡大；
高山高岭，供人穴居群处，
大冲大坪，供人耍刀舞镰。
水上同乐船路筏路，地上通了马路驴路。
仡索生濮斗，濮斗生娘柔，
娘柔生罗饱操，搜妹倒能。
罗饱操生阿濮透炭、阿娘透滩，
透炭生男国王，透滩生女国王；
男国王生豆莱，女国王生王姬；
豆莱生奶夔，王姬养玛媾。
燃灯失火烧了天，另换一朝重开篇......
注：
濮斗娘柔：苗语语译，人类第一对祖先名。
盘古：苗族传说，是开天的人类祖先。
南火：苗族传说，是立地的人类祖先。
仡射、仡箭：苗族传说发明弓箭的祖先名。
罗饱操、搜妹倒能：一对兄妹名，传说是苗族的祖先。
阿濮透炭、阿濮透滩：一对夫妻名，传说是苗族的祖先。
男国王：男人第一个头领。
女国王：女人第一个头领。
豆莱：苗族先民的人名。
王姬：苗族先民的人名。
奶夔、玛媾：苗族先民的人名。
燃灯：苗族先民的人名，掌管火。（本篇摘自岳麓书社出版的《古老话》龙炳文等译注）
《傩山》是鬼怪的，巫师纵横乡里以驭煞气；
《傩山》是神灵的，天地间孕藏着万物之灵；
《傩山》是先祖的，山民们叩首以求其福佑；
《傩山》是愉悦的，在请神娱神送神中陶醉；
《傩山》是风韵的，在节庆习俗间手舞足蹈；
《傩山》是痴情的，在男欢女爱里生生不息；
《傩山》，是湘西的基因密码，是湘西的人文根本，是湘西的共生精神。
文字——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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