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浮萍
小区里有一邻居,在自己的地下室旁立了一个玻璃缸大水池子。
水池里的东西经常更换,有时放些鱼,有时放些河蚌。
那天跟儿子一起从水池边经过,儿子看了一眼水池里的东西不禁问我:爸,这些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已经想不起小时对这种东西的方言称谓,只能告诉儿子,这是浮萍。
其实,就算是告诉了儿子这是浮萍,但究竟什么是浮萍,他可能还没有什么印象。
儿子是学过生物学的,大学时期还是主修生物与环境。
在他的印象中,浮萍这种生物,只是曾经短暂地存在于书本之中。
浮萍这个东西,我们这一代人在小时见得多了。
每年的这个时节,水塘里,浮萍最多。
有时,河里也有浮萍流淌,往往在以静水为主的河湾多见。
那时塘里多见的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以浮萍作为主要的猪食。
浮萍聚生,且繁殖速度较快,又容易打捞。
捞上来之后,容易切,切碎之后,是否煮熟都行,生的作鸡鸭饲料,熟的喂猪。
至于浮萍的药用功能,在当时看来,没有多少人懂,更没有多少人用。
小时,家家户户都养猪,至少都有一头。除了季节性的红薯叶和芥菜等作物外,印象中最深的另外需要外出打捞或采摘的三种猪食是:蒿子杆、水草和浮萍。
我们男孩子为家里找猪食当然喜欢后两种。
潜水下去,用力扯草(或者带把铲刀刮),比较简单。
水草扯上来之后,用个竹篮装回去就有点吃劲了。水草含水,往往都沉。
而捞浮萍,也不是特别轻松,聚生性质的浮萍在池塘里,往往都带有一种恶臭味,且有较多的细蚊滋生。
与上山打柴相比,找猪食的活,我们干得并不多。
后来,读到高中,家里也不再养猪了。
但对于浮萍的记忆,却时不时会找到一个支点。
高一时,老师组织我们去了一次零陵的朝阳公园。
其他的都不记得了,唯有朝阳洞洞口那副对联一直忘不了:
一叶浮萍归大海,几人到此悟平生。
当时之所以印象深刻,可能还带有一些书生意气,尤其是后面“悟平生”三个字,容易让人发呆。
高二时,大病了一场。
在生病时当然不能落下功课。没有人教,自己拿着课本死磕。
自学之余,看了一部武侠小说——梁羽生的《萍踪侠影》。
故事情节已经遗忘殆尽,“萍踪”二字却激起了心中无限惆怅。
江湖无根,人生可有根?
浮萍归海,吾该归何处?
病好了,那种莫名的伤感,无谓的氐惆也自动消失了。
哪里还管什么猪食,哪里还惦记什么浮萍?
不要命似的一头扎进落下的高中课程中。
高中后进师专了,师专后到观音滩了,成天都是教学楼到办公楼,生活中的各种俗套像紧扎的藩笼时时禁锢外身,那些似磁带般的生活,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偶尔,在夜深时会自问一番,自己这一叶浮萍归了何处?有多少次悟过平生?悟得了什么?
但也只是偶尔而已。
儿子不识浮萍也好。
至少省得了多愁善感,省得了那种矫情的自问:一叶浮萍归大海,几人到此悟平生?
2021-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