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汉语千字美文大赛征文】对歌/尹小平
我的家乡地处湘赣边陲，盛产油茶，到了收获油茶籽的季节，也是茶乡人民山歌竞唱的日子。在墨绿苍翠的油茶树林中，坡对坡歌对歌，一支山歌抛过去，一片山歌飘过来，对歌场上无老小，盘歌声中赛歌手。最后，歌穷才尽的一方，总是心悦诚服地给赢家送去一背篼像杏儿般大小的油茶籽以表自己的敬慕之情。这种远古流传下来的有趣乡俗，既体现了茶乡农民丰收的喜悦，又促进了四乡五邻间的友爱和睦。
家乡的茶歌没有固定的歌词，也没有现成的调子，都是茶民们随心编就，信口而唱，一袋烟功夫便能凑上一首，却几乎包容了所有的情绪。唱得热烈奔放，唱得婉转清甜，唱得细腻柔情，唱得高亢深沉……
表妹是家乡有名的“百灵鸟”。她平素说起话来总是羞羞答答的，可是一唱起山歌来，思绪像闪电那样敏捷，比喻像朝霞那样多彩，声调像山泉那样动听。难怪村民们给她取了这个雅号。
金秋时节，我回到了阔别几年的家乡。翌日，晨曦微明，我和表妹兴冲冲地朝茶山坡奔去。人还未走拢，就听见那薄雾缥缈时隐时现的油茶树林中，传来的茶乡男女青年高亢悠长的山歌声。那歌声粘着露水，显得又清凉又粗犷。一心想听对歌的我，急忙催表妹和他们对一盘。表妹却摇摇头：“这些还是才脱壳的鸭子，嫰着哩。我们等一下吧。”说罢，我们摘起油茶籽来。不知几时，那群男青年发现了我们，一支脆生生的山歌甩了过来：“咿呀——，油茶开花遍坡香，茶山坡前是歌场。有心要听金鸡唱，只怕阿妹不开腔！”表妹一听，定定神，运运气，放开嗓门嫣然一笑回敬了一首：“上山砍柴先找藤，上台唱歌先邀人；柴无藤子不能捆，歌无对手唱不成。”歌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从此，对歌的序幕拉开了。
表妹不愧是“百灵鸟”，没有几个回合，就连挫了几个初出茅庐的歌手。正当表妹以为胜利在握的时候，突然，一支高亢激昂的山歌飞了过来：“咿呀咳——，豌豆开花角对角，我唱山歌请你和，啥时下了及时雨，解了阿哥心中渴？”表妹不示弱地回应一曲：“咿哟——，唱得好来唱得乖，唱得茶花朵朵开，十朵茶花开九朵，还有一朵等歌来！”没想到那高亢悠长的嗓音，竟和表妹“厮杀”得难分难解，不相上下……
表妹忘记摘油茶籽了。她微微发红的脸上沁出了汗珠，我真担心远近闻名的歌手会败在一个小伙子的手里。果然，当那激越的嗓音唱完一支山歌后，表妹一把拉住我：“走，走，给他们送油茶籽去！”走拢一看，一群年轻小伙子站在那里，其中一个英俊的后生看见表妹，憨厚地低下了头，哈哈地笑了，那笑声像他的歌声一样豪放粗犷。这时，表妹二话不说，麻利地把自己背篓中的油茶籽倒进了后生的背篓，又拉过我的背篓也要倒。我急了，忙给表妹使眼色。表妹先是一愣，随后吃吃地笑着说：“哥，这两年不比那两年……”几个男青年一听，开心地笑了，我也尴尬地笑了。
笑声中，表妹抓起自己的空背篓，飞快地向油茶林深处跑去，一路上洒下了表妹圆润甜美的山歌声：“天上云雀追大雁，地上芍药赛牡丹，满心欢喜上歌场，输给阿哥也心甘！”
作者简介：
尹小平，笔名闲云野鹤，60岁，中国江西省井冈山市人，现供职井冈山市文广新局，江西省作协会员，井冈山作协副主席，出版散文集《井冈流韵》，与人合作小说《井冈英杰袁文才》、《民间应酬大全》、主编《井冈山斗争故事》《客家山歌》《客家民俗》《宁冈中学校志》《龙市小学校志》，参与编写《唱响泥火曲》《井冈山英烈》巜井冈山人物》《会师文集》《会师之光》等8部文学专著，《中华文学》《滨城文学》《渤海风》《家乡》签约作家，在省、市文学大赛和报刊征文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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