辍学的日子
道“西”
文/三月
以往的暑假感到非常的漫长，盼开学，盼刚发的新书有种草香的味道，小心翼翼迫不及待的翻阅着。盼见到久违的同学和老师或者新老师，只要新学期开学，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冲劲和新鲜感，各种学习计划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
那年暑假，我却一反常态，害怕结束，怕新学期到来。因为我心里一直犹豫继续上学还是退学。暑期里收到一张新学期住校生缴费单，算一下共405元，那时候对于普通的农民人家庭来说实在是负担不起，在我看来就是个天文数字。县城的一所普通高中学杂费一个学期高出一个学期，我悄悄地又拿出收费单再一次算了算，学费，资料费，伙食费，课桌椅维修管理费，住宿费还有啥啥的，加在一起还是405元，我藏起来不让父亲看见，不想让他早早的愁上眉梢。父亲其实也看出我的心思，他问我新学期马上开学了，要多少钱，我说不管多少钱我决定退学，要是考不上大学不是白白浪费了父亲的血汗钱。我不让父亲出去借钱，我不忍心看见父亲清瘦的脸庞，粗糙的双手，和疲惫的身影，更不忍听见夜间父亲翻身时累得满身酸疼的呻吟声。我弃学的决心已定，父亲也就没再说什么。之后同学隔三差五跑来我家，劝我上学，我感谢她们的好意，我瞒着她们只说自己没有信心上学，没说家里没钱。同学走时抛下一句话，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何尝不想读书，弃学之后我一直在恍惚中，像在雾里，我看不清方向，我不想离开学校，我想求学，想学知识，尽管大学的梦对我遥不可及，但是我还想上学。那段时光我每天牵着家里的一头两岁半的水牛，做起了放牛娃。水牛很乖，我把牛绳搭在它脖子上任之在草地上吃草，而我尽情地躺在沟坡上看着从别人家借来的报纸杂志。白天就这样忘我的过去了，晚上习惯地想做作业，一想自己已经不是学生，做它何用，心心念念想做作业不能放下。所以更多的晚上我都去前排庄上找我的堂姐，我们俩一起到人家看电视。那个年代一个队里只有两家人家有电视，还是风力发电。回来我们一起睡觉，在被窝里窃窃私语。经常是吃了晚饭去找她，大妈总是叫我再吃上一碗，或是吃个馒头，我要不吃大妈就骂我让我非吃不可。在那段迷茫的日子里，在我找不到方向的时光中，在我万分失望，在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时，不知道我的路在哪里，我极不情愿地踏上社会，我还是个懵懵懂懂女孩，我白天陪着一头水牛，要么一把镰刀一个草篓，晚上有堂姐作伴，让我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多年后我致信堂姐让她接受我这份迟来的谢意，谢谢她年少时的陪伴。
辍学的第二年，外公让舅舅接我去他家，因为改革开放风盛行，头脑敏锐胆大的老百姓开始跃跃欲试，做生意，开小厂。外公队里有家人办起了糖果厂，让我进厂做包装工，其实就是用糖纸把糖块裹起来，然后下班时称重，一个月后结账。每到饭点，外公总是等在门口，待我下班跟他回家吃饭。我的大姑二姑姨妈都同外公一个村子，她们三家住在一排，最疼爱我的大姑时常搀着我，我都那么大人了还要拉着我跟她回家，做好吃的给我，生怕我在别人家受委屈。大姑像外公一样心疼我，在我心中大姑就是世上最好的姑姑。二姑张罗着帮我找对象，同我说这个怎样那个怎样的，我说不要不要。哪有那份心思找对象，我要赚钱孝敬爸妈还来不及。二姑家的邻居叫韩二奶，天天往二姑家跑，一会端来一盆水饺，一会端来一碟鸡肉。时常莫名其妙的盯着我微笑。我不知道缘由，反正小时候经常去姑家，也都熟悉，不足为奇。一天中午二姑说韩二奶请她把我介绍给她家小儿子，说她小儿子有手艺，在北京开了一个裁缝店，听了之后我再也不吃韩二奶端来的食物，二姑说不愿意也能吃啊，我就是不吃。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看见韩二奶的小儿子坐在二姑家厨房间，还真的从北京回家来相亲，其实大可不必，因为小时候一起玩耍，再熟悉不过，他同哥哥一道玩，我跟屁股后面。出于礼貌，也顾及二姑的暴脾气，我没说什么，心里却盘算着快点离开二姑家。二姑想法是要把我留在她身边。
大姨家的哥哥看了报纸，南方有学校招聘教师，他带着一个同伴去寻找他的梦想。应聘成功后回家报捷，我听到好消息跑去姨家缠着姨哥带上我下江南，二姑看看留不住我，只好说到年底回来跟着韩二奶小儿子北上。我假装应着，外公陪我去糖果厂结算工资，然后我怀揣90元钱开始南漂了，那年年底我没有回家过年，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父母亲报个平安，一封给二姑，让她不用再惦记着那个相亲的事情，二姑气了一年只好作罢了。人生的路就是这样，摸索着前行，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段路是平坦还是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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