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星空丨大槐树下/姚国禄
想起村庄,就想起我的姚家祠堂,想起姚家祠堂里的那棵大槐树。它是村庄的风景,许多年,一直根植在村民的梦寐里,是村民们心中的望乡台。
大槐树在村庄的东头,这里是村庄的制高点,站在大槐树下能够看见每家每户的烟囱,槐树旁边有一方清清的水塘,里面长满了水草,一条围沟把村庄围得严严实实。村庄不大,村子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因为有了这棵大槐树,姚家祠堂的名字在外响得很远。
高大挺拔的大槐树给村庄带来了威严,它像村庄的灵魂,也高高竖立在村民的心上。一年四季,这里都是村民们聚集的地方,槐树下有一个用青砖砌的大台子,台子两边还垒了大大小小的土坯凳,这里成了村庄的饭场,村民们喜欢在大槐树下拉家常,他们盘算着一年的收成,谈谁家的孩子学习好,谁家的孩子在外当兵有出息,他们把家长里短和简单的快乐都留在了大槐树下。
春天来了,当春风吹绿了大槐树上的嫩芽,不几天,槐花便开了,满村都是清香,蜜蜂在上面飞来飞去,小麻雀在枝头上喳喳地叫着。这时候,母亲总是领着我,用一支长长的竹竿去采摘槐花,然后带回家,或蒸着吃,或晒干冬季食用,村民们也都喜欢在这里采摘槐花,有采摘多了还卖到集市上,槐花飘散着春天的芬芳,大槐树温暖着村庄的记忆。夏天来了,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田野,庄稼一片茂盛,村民们从地里干活回来,直奔大槐树下。大槐树树冠很大,浓荫簇拥,遮天蔽日,树下非常的阴凉,村民们喜欢在槐树下吹牛聊天。月光下,村子里的孩子围着大槐树打转,这里也是孩子们聚集的地方,他们喜欢在树下读书,在树下玩游戏,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还爬到大树上去掏鸟蛋。全村人都把大槐树当做另一个家,有事没事总想到大槐树下转转。
我清楚地记得,大槐树下还是全村人开会的地方。那时候,政治工作抓的紧,村民们经常在白天或夜晚在大槐树下开会,生产队长拿着大喇叭在村子里吆喝,开会了,开会了,村民们就会走到大槐树下,搬个小凳子坐下来,或脱下一只鞋子放在屁股底下,听队长分配任务,听队长讲国内的大好形势,这里又成了村子里的露天会场。
据村子里的老年人讲,这棵大槐树与明朝的那次大迁徙有着一定的渊源,说的是明朝永乐年间我的祖先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离开时,他们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肩挑箩筐,手拄破棍踏上移民之路,当然,他们很想在离乡背井的时候寻找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作为今后怀乡的标记,有的撮一把洪洞土,有的藏几片槐树叶,他们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此时,恰好看见耸立在广济寺旁的一棵大槐槐。大槐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高耸入云,在秋阳的照射下,闪着翠绿色的光亮。树上还有几巢老鸹窝,高筑枝头。于是,我的祖先就记住了那棵大槐树。为了怀念故乡,他们就栽下了一棵槐树,那棵槐树就是我村庄的大槐树。这个传说的真伪我已无法考究,但大槐树在我们村庄生长了许多年,这却是个事实。
小的时候,奶奶常常给我讲大槐树上有一个树神,谁家小孩要是有病了,在大槐树下烧张纸,给树神说说好话,孩子的病很快就会好的。那时,我也发现槐树下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香头纸灰,可能是一些村民向树神许愿的吧?奶奶还说,在一个月光溶溶的夜晚,村民们看见大槐树下卧着一条蛇,好大好大的,村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没有人动它,不一会儿便消失了,奶奶说那条蛇就是树神变的,它也是出来纳凉的。后来,村子里建了一所小学校,为了给学生做课桌,上级强令村民把大槐树锯倒了,锯树时,村民们谁也不敢先动手,他们怕惹怒了树神,给自己带来灾难。外村里有一个胆大的汉子带头砍伐,结果第二年便死掉了。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某种宿命,反正村子里的人都说大槐树上有神,村庄里人的没有谁敢冒犯大树。
大槐树砍伐后不久,我就去了外地读书,渐渐远离了村庄,远离了我的姚家祠堂。这些年来,我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忘不了村庄,忘不了村东头的那棵大槐树,我从大槐树出发,从乡村走向城市,大槐树是我生命最初的风景。
作 者 简 介
姚国禄,河南正阳县人,以文字书写心灵,独步天下,读书、写作,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