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扬的20人与杨早的30人

文/ 杨早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

今天的“新书来撩”本来是绿茶的活儿，但是这位拖拉机之王又忘了……所以我来代班，我是杨早。

要撩什么，我得临时想！正好今天收到一本书——这本书绿茶比我还早收到，你看，连快递都歧视朝阳群众，就是！

这本书是上海的张明扬写的，叫做《非常之人——20人的历史时刻》——如果你对我了解的话，你会知道我正在三联中读开一门课，叫做《简说中国人》，我在里面要讲大概30来个中国人——张明扬这本书讲20个人，所以我们俩这个思路好像有相似之处。

张明扬说，他选择的大多数是“非正非邪”之人，所以他把他们称为“非常之人”，用的是司马迁的说法：“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

很有意思，我把书的目录先翻了一下，他选的20个人里面，跟我只有一个人重合，那就是孔子。所以我就先看孔子这篇，是第一篇。

我看《孔子》发现，张明扬讲的孔子跟我完全不一样。我讲的孔子，是从孔子的原初思想入手，来讨论儒家对中国人性格特色形成的作用。张明扬讲孔子，基本上不谈孔子本人，他的副题叫做“当皇帝来到孔庙”，所以他讲的是各种皇帝——始皇汉高祖一直下来，最后说到雍正和乾隆，他们对孔子的评价，或者说他们对孔子的态度，也是很有意思。

我觉得明扬兄做的比我更加有范儿的一点是：他的文章虽然不长，可能只有两三千字，很适合网络阅读的那种，但是他会在每一篇后面都会放“延伸阅读”，比如说孔子这篇，他在文后放了黄进兴的《优入圣域：权力信仰与正当性》《皇帝、儒生与孔庙》《圣贤与圣徒》——看来张明扬很喜欢黄进兴——还有雷闻的《郊庙之外：隋唐国家祭祀与宗教》，这就很有意思。我觉得大家至少可以把这本书当成一次读书之旅的入口。

第二篇是《李广》，讲“战神的悲喜剧”，我也很快地翻阅了一下，发现我的同事陈福民老师在《收获》上开的专栏，写北方边疆的古人古事的，他也写过一篇李广，我印象很深。

陈福民老师那篇文章叫做《失败者之歌》（点击蓝字，查看），大家关注的话，可以去搜一下来看。两篇其实讲的是内容是差不多的，就是李广这个人，大家第一觉得他是个战神，第二觉得他是一个悲剧人物。其实他真的是悲剧人物吗？或者真的是个战神吗？很可怀疑，因为你仔细地清理史书，你会发现，李广本人确实只是一个单挑特别厉害，个人武艺特别强的将军，但是他的军事策略一般般，他的军事纪律尤其松懈，完全是靠那种黑社会似的跟手下打成一片，来完成对军队的统领。

所以当时人把李广跟程不识做一个对比，说李广治军特别的Free style。李广后来失期被问罪，不愿意受军法吏的折辱，自杀身亡，这个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你确实失期了，就是两军会合你迟到了！军队里面错失日期是非常的大的罪名，因为很可能贻误战机。当年陈胜吴广也是因为失期才造反的，对不对？所以总的来说，张明扬这边写李广，跟陈福民一样，其实都是对一个历史上比较形成定评的人物的一种重写。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司马迁之所以对李广抱有同情，实际上有自我投射在里面。我觉得这一点来说，也是言之成理，能够自圆其说的表达。

我这里也不怕搭个便车，我发现张明扬选的人，很多时候跟我选的人会构成一个对应关系，比如说他写乾隆，而我写的是雍正——我觉得雍正比乾隆对于清朝来说更重要；他写的咸丰，我写了奕䜣，就是一个老四一个老六，兄弟俩的关系。还有中间的一些人物，比如他写司马光，我写王安石，还写了沈括。

书中我比较喜欢的，可能是一些大家不是那么注意的人物，比如说像田弘正，魏博节度使，我这次去邯郸，看到了一个全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墓志铭，那就是田弘正的。当时唐朝藩镇那种对巨大器物的热爱，在墓志铭以及雕像中，都展露无遗。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一种审美？

另外就是郭药师。郭药师作为当时宋辽金这三个国家拼斗之间的一个反复无常者，其实也是身上特别有戏的一个人物，他有点像我讲的冯道这么一个五朝元老。当然他们也完全不一样。冯道当时被称为大儒，郭药师在历史上的名声相当不好。

还有就是隋炀帝，我在《简说中国人》没讲，但是我在《简说中国史》里有讲到。隋炀帝其实是个悲剧人物。张明扬这篇的副题叫“关陇集团的弃子”，这个视角，特别有道理，因为我也是这么看。

隋炀帝是一个很喜欢南方的人，比如说他多次下江南，修大运河，远征高丽，一系列的劳民伤财的措施，有人说暗含着一种用意，是要消耗关陇集团的实力。如果关陇集团，大家觉得陌生的话，你可中以想象一下，就是《说唐》里面靠山王杨林那拨儿老头儿。

隋唐之际，关陇集团一直跟皇权之间有一种紧张关系，一直到了武则天时代，才算利用科举制，选拔底层人才，把关陇集团打压下去了。所以隋唐之交，关陇集团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明扬兄在这里也是从隋炀帝入手来谈，他不谈他的暴政，不谈他的昏君——这些都是寻常的思路，他来谈“关陇集团的弃子”，我觉得这是特别有意思的角度，是“非常之路”。

反正《非常之人》这本书特别好读，我觉得一个晚上就能把它看完。现在先读了十分钟，就先跟大家分享一下。希望你能够关注一下这本书，当然也顺便希望关注一下我的课《简说中国人》，再过两周就要完结了，也就算是养肥了可宰，欢迎来收听。

谢谢大家，这就是今天的新书来撩，我是杨早，我们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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