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长大的，天生就懂得无常 | 陈童·早茶夜读第128夜
第128夜 | 《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
水边的日子
文｜陈童
本周主题
「日常的水」
陈童金句
水还是那方水，湖还是那个湖，平静如镜的湖面换种阳光都是不一样的波光，不同的天气又能搭配出完全不同的味道，更不用说风起云涌，潮起潮落带来的不同滋味了。
大家好，我是陈童，欢迎收听早茶夜读。
有个朋友第一次去北大看未名湖的时候，一语道破天机：“这不就是一水坑吗！”，把我满肚子的风花雪月，名人轶事，好词好句都憋回了肚子里。
确实只是一汪水罢了，但是有了水就有了灵气。
本周主题是“日常生活中的水”，看到这个主题的第一反应就是生活在水边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啊。
本周想要推荐的书《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是黄永玉在巴黎和意大利写生的旅行随笔，名字美得不行，也许是因为黄永玉自己就是在水边长大的原因，这个自传名为《无愁河边的浪荡汉子》的人也许对水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本书里谈及水的地方并不多，最多只是谈谈桥，但是只要在巴黎就不可能与塞纳河无关，一条有河的城市处处都沾染了水的气息，海明威在巴黎的游记结集为《流动的盛宴》，而流动正是水的特征。
有水的地方总是被水定义，就像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母亲河。关于水的哲学太多了，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古希腊哲学家克拉底鲁说：“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很多人海岛，去大理，对着碧海蓝天就能过一个假期，其它景色就难了，正是因为水自带丰富，自带变化，自带流动。苏轼写西湖“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水还是那方水，湖还是那个湖，平静如镜的湖面换种阳光都是不一样的波光，不同的天气又能搭配出完全不同的味道，更不用说风起云涌，潮起潮落带来的不同滋味了。
所以水边长大的人天生就懂得无常的道理，汪曾祺有篇小说叫《看水》，在我看来就是讲了一个水如何让人成长的故事。
果园缺人，果子又正是需要水的时候，14岁的小吕被委以看水的重任。看水就是别让水“把渠压塌了，水跑了，淹了庄稼，灌了房子。”小吕没有看水的经验，心里很紧张，领导大老张给他在渠沿里面横插两根树枝当“志子”帮助他判断水势。
大老张说：“你只要常常去看看这两根树枝。水只要不漫过志子，就不要紧，尽它流好了！若是水把它漫下去了，就去搬闸，——拉起一块闸板，把水放掉一些，——水太大了怕渠要吃不住。若是水太小了，就放下两块闸板，让它憋一憋。没有什么，这几天水势都很平稳，不会有什么问题！”
水难以预测，小吕看水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弄不清楚水大水小，沿着渠岸巡视了一遍，看着渠沿有好几处渗水，沁得堤土湿了老大一片，黑黑的。有不少地方有蚯蚓和蝼蛄穿的小眼，汩汩地冒水。小吕觉得这不祥得很，越看越担心，越想越害怕，觉得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就选定了一处，用手电照着定定地守着它看，看看它有什么变化没有，看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变化又拿不准，直到路过的老工人老李告诉他：“嗐！没关系！这水流了几天了，渠沉住气了，不碍事！你不要老是这样跑来跑去，一黑夜哩，老这么跑，不把你累死啦！找个地方坐下歇歇！隔一阵起来看看就行了！哎！”听了老李的话，小吕还是沿着支渠来回溜达着，心里却安详多了。“他走在月光照得着的渠岸上，走在斑驳的树影里，风吹着，渠根的绿草幽幽地摇拂着。他脚下是一渠流水……他觉得看水很有味道。”
半夜大概十二点来钟的时候，小石桥上面的一截渠钻了水，小吕回忆起大工们怎么堵洞，先用稻草填进去，用铁铣立着，塞紧；然后从渠底敛起湿泥来，一铣一铣扔上去，又仿照大工的样子，使铁铣拍实，抹平，又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问题才真的踏实下来，这也给了他信心，让他相信有别的口子钻了他也能解决。
不知不觉地，半夜过去了。水一直流得很稳，不但没有涨，反倒落了一点，那两个志子都离开水面有一寸了。小吕觉得大局仿佛已定。他知道，过了十二点以后，一般就不会有什么大水下来，这一夜可以平安度过。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紧张了，觉得很轻松，很愉快。
这漫长的一夜，小吕都在和水打交道，从不知所措到有条不紊的独立处理水带来的种种问题，从焦虑到认识到水的美，都是水带给这个14岁少年的成长。
小说的最后，看了一夜水之后的小吕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来到果园，感到果园和原来不同了，他躺在葡萄蔓下，“葡萄，正在恣酣地，用力地从地里吸着水，经过皮层下的导管，一直输送到梢顶，输送到每一片伸张着的绿叶，和累累的、已经有指头顶大的淡绿色的果粒之中。——这时候，不论割破葡萄枝蔓的任何一处，都可以看出有清清的白水流出来，嗒嗒地往下滴……”
人应该亲近水，多喝水，多看水，多留下水边的日子。就像《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里说的那样“你没有失落掉塞纳河呀！塞纳河随时都等着你。”水边的日子会反复给生命带来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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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腔写老舍」
2018.10.29~2018.11.02
本期编辑： 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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