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圣谟,明末文人圈最强“星三代”,获董其昌赞赏,却在大起大落中体味反转人生

项圣谟《自画五十岁小像》,纸本墨彩,34.3×28.3cm,明

晚明画家项圣谟出身世家大族,拥有堪比贾宝玉的顶级身世配置。可惜天妒英才,早早显露出绘画天赋的他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跌宕命运,却也因此摆脱家族光环,凭借风骨与才华流芳百世。本期时尚芭莎艺术带你了解这位“星三代”的反转人生。

01

赫赫世家中的翻版“宝玉”?

谈起明朝文人圈,嘉兴项氏是一个不可略去的明星家族。自明中期起,项家便屡出文人官宦,几乎垄断了此后的明朝顶级社交圈;到了晚明时期,更是凭借世代名利累积达到冠绝江南的地步。

项圣谟《秋林禅悦图》,纸本设色,100×44.8cm,明

项圣谟的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明清八大鉴赏家之首——项元汴。他从16岁起便开始了收藏事业,以震烁古今的毕生收藏建立起闻名遐迩的藏阁——天籁阁。民国年间曾有人盘点故宫博物院书画藏库,发现其中有一半名品盖有项元汴之印,足以见其收藏之丰。

自项元汴起,项家正式进入到核心文人圈中,掌握着艺术圈的话语权。凭借他的天籁阁,项家的明星待遇得以延续下来,到了项圣谟一辈,已经是“星三代”了。

马图《项元汴像图页》,绢本设色,40.2×27.4cm,明

项圣谟从小受到家族中文墨气息的熏陶,对书画展露出极大的兴趣。尽管其父项德达希望他读书科举,年幼的他却仍然偷偷坚持自己的爱好。在《松涛散仙图卷》的题跋中,他回忆起自己少年时的情景:白天在父亲的监督下读书,每到深夜便点灯摹绘,“昆虫草木,翎毛花竹,无物不备,必至肖形而止。”

项圣谟《松涛散仙图卷》(局部),纸本水墨,29.5×689.2cm,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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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在天籁阁中勤勉摹古的经历,使项圣谟熟稔掌握了严谨的绘画技法。当时画坛中盛行率性恣情的元人画风,而他却取得宋人笔墨中的工巧和磅礴,使之截然不同于耽于隐士雅趣的同侪,自成一派。

项圣谟《湖山佳序图》,纸本设色,145.5.5×13.2cm,明

出身世家,却不恋官场名利,违逆父命而遵从内心……这样的项圣谟不禁让人联想起《红楼梦》中的贵公子贾宝玉。事实上,不仅是出身和性格,宝玉的缠绵情意以及多舛命运,都与项圣谟如出一辙。

项圣谟《烟寺钟声图》(局部),纸本设色,画:25×166cm,跋:25×223cm,明,2012北京保利春拍成交价:1552.5万元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往往被人们视作感情浪荡的登徒子,但项圣谟却极为痴情。20岁那年,他与意中人匆匆邂逅,却不得不离别。此后数年中,他时常与佳人在梦中相会。在其26岁时创作的《绮梦图》中,苦情至此的画家便记录下了一场久别重逢的黄粱美梦。

项圣谟《绮梦图》,纸本水墨,71.8×31cm,明,2013香港佳士得秋拍成交价:340万港元

在恍惚梦境中,阔别六年的意中人递给项圣谟一把船桨,两人在大好月色下凌波泛舟,来到了一片世外桃源。他在仙境中流连片刻,随即与佳人作别。可佳人责怪他薄情寡义,阔别六年却终不能长相厮守。骤然惊醒后,只留下惆怅和寂寥的思绪......

在《绮梦图》上,画家特作一段长跋来记录这段悱恻缠绵的不了情,其中流露出的眷恋和憾恨十分令人动容。

项圣谟《花卉图册(之六)》,纸本设色,31×23.8cm,明

02

顶配朋友圈里的个性担当?

都说出名要趁早,项圣谟就属于大器早成的天才型选手。他自小开始创作,24岁时创作的《松斋读易图轴》和《山水兰竹图册》就已然别开生面。此时的作品虽显稚嫩和技法堆砌,却在同辈画家中脱颖而出,显露出可造之才。

项圣谟《山水兰竹图册》(局部),墨笔设色,12开,每开25.2×24.6cm,明

当时江南文人圈的主心骨董其昌,早就听说过项家出了位书画奇才,在看到其作品集《画圣册》后更是大加赞赏,并为之题跋。董其昌的评价一语中的地总结了项圣谟绘画的过人之处:“与宋人血战,又兼元人气韵。”——精巧严谨的宋式构图中不乏元式文人意气。

项圣谟《秋水云帆图》,纸本设色,76×31.5cm,明

得到董其昌认可的项圣谟被吸纳进明末的顶配文人圈中,此后他与董其昌、李日华、曾鲸、陈继儒等一代奇才交好,在终日诗画花酒中度过了人生中最快意的一段时光。

张琦、项圣谟《尚友图》,绢本设色,38.1×25.5cm,明

后人为了凸显项圣谟的伟大,往往称赞他书法、山水、花鸟、人物样样精通。事实上,与画家在山水、花鸟上取得的显著成就相比,人物肖像成为他最大的“短板”。他笔下的人物往往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形态,融于宏大的山水图景之中,鲜有工于细节的特写式肖像。

项圣谟《林亭观瀑图》,纸本水墨,125.5×35.5cm,明

但也正因不善肖像,促成了他与多位人物画家的合作,使后人得以看到大师级画家的联合作品。这些作品往往先由他人画上人物,再由项圣谟挥毫山水与题拔,使两种迥异的绘画风格巧妙融于一体,既有肖像的细腻,也有山水的恢弘。

谢彬、项圣谟《朱葵石像》,绢本水墨,69.5×49.5cm,明

除了与曾鲸合作的《董其昌小像》、与张琦合作的《尚友图》、与谢彬合作的《朱葵石像》,就连以自己本人为像主的《松涛散仙图》都是先由画家谢彬作像,自己随后填补山水与题跋而作成的。

曾鲸、项圣谟《董其昌小像》,绢本水墨,52.2×30.5cm,明

谢彬、项圣谟《松涛散仙图》,绢本水墨,39×40cm,明

历来文人大多喜欢树立完美人设,自己的不足之处总要藏着掖着,唯恐被抨击才疏学浅。而项圣谟明知自己不善肖像,却偏要如此合画,主动“露怯”,只为表达自我,即使被人揶揄也不以为意。这样率性耿直、不入时俗的作风贯穿了他的一生。

谢彬、项圣谟《朱葵石像》,纸本墨笔,138.5×60cm,明

或许也正因拥有世家公子中难得的清高和脱俗气节,项圣谟在此后的家国巨变中显得格外从容淡然。即使是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惨痛厄运,他也从未向流俗低头,在江湖之中仍保持着文人的风骨和率性。

项圣谟《松石图》,纸本水墨,86×50.5cm,明

03

酒肉江湖上的傲骨“遗民”?

明末政局混沌,清兵趁机进关,一举入主中原。清顺治二年,嘉兴沦陷,昔日富甲一方的项家顷刻间分崩离析,就连天籁阁都被烧掠殆尽。项圣谟背着母亲、带着妻儿逃往枫泾隅居。

项圣谟《雪影渔人图》,纸本设色,74.8×30.4cm,明

在严峻冷酷的清兵面前,平素自诩家国为己任的文人大多软了膝盖、低了头颅,阿谀新贵,晚节不保。而项圣谟则在画作中传达着自己“不合作”的强硬态度——自清兵入关以来,他的画作中就不再题写朝代纪年,仅用干支计时,并钤盖“江南在野臣”等印,彰显自己的遗民之节。

项圣谟《松树立石》,纸本水墨,159×91.5cm,明

此后十余年生涯中,项圣谟不愿攀附权贵,靠着卖画聊且维生。为了避免政治迫害,他将自己活成了“宜随风浪酒为乡”的江湖画家形象,终日诗酒作画,活得潇洒至极,看似已然沉湎于酒色温柔乡中。但画作中始终如一的严谨构图和清冷风骨却无不倾诉着他的家国之情。

项圣谟《溪亭秋爽图》,纸本设色,139×60cm,明

据说他晚年终日饮酒作画,求画者络绎不绝,但由于画家清高孤冽,总是不得已空手而归。一位求画者让家仆送来一坛美酒,却不索取任何回报,仅要求画家喝尽酒后把空坛子还回。画家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有拒绝到手的馈赠。

项圣谟《稻蟹图》(局部),纸本设色,106.2×38.5cm,明

十天后,美酒喝尽,家仆前来拿回酒缸,却一不小心将其摔得粉碎。项圣谟突发奇想,寥寥数笔在纸上画了一个酒坛,塞在家仆手中,告诉他这下准能交差。事后项圣谟向这位主人询问家仆的下落,才知道原来这是主人的求画计谋。他深知项圣谟的脾气,方才与家仆联合上演了这一幕连环戏的圈套。

项圣谟《林泉高逸图》,纸本水墨,33×123.4cm,清

这则江湖流传的故事将晚年项圣谟的潇洒生活体现得淋漓尽致。而那些无法诉说的风骨则被沉淀在隐喻性极强的创作之中。

项圣谟《青山自高远》,纸本水墨,92×44cm,清

项圣谟晚年喜绘大树以自比,又喜用朱色来追思朱明王朝,《大树风号图》是其中的代表作。在一棵盘根错节的高大古树旁,身着朱袍的老人持杖屹立于土坡上遥望落日,画家将自己的生命状态悉数落于笔锋。

项圣谟《大树风号图》,纸本设色,115.4×50.4cm,清

身在江湖,心系庙堂,这位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星三代”在一无所有后才真正抛开了家族给予的光环,凭借着自己的傲骨与率性而流芳百世。

[编辑、文/路子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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