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 | 这样临帖,越写越差!有些书论是胡说八道

点这里进入:书法研习院微店清代大书法家何绍基临帖之勤最有名,被后世称作典范。近现代书画家向燊说何绍基:“回腕高悬,每碑临摹数十通至百通,虽舟车旅舍,未尝偶间,至老尤勤”。然后,面对可这种“百临法”,启功先生提出了反对意见,他在《启功给你讲书法》里说说:“清朝后期的何绍基专临《张迁碑》。他临《张迁碑》就为凑数,我看是越到后来的比如他记录第五十遍,那越写越不好为什么呢?他自己也腻了,他是自己给自己交差事。”

图/何绍基临《张迁碑》上百遍启功还说:“何绍基后来晚年写的字,那真不知是什么,哆里哆嗦的全都是画圈,那个时候他已经手也胀了、肿了、呆了,也没有精力再往好里写了。所以他那些个《张迁碑》的基础究竟起了正面作用还是起了反面作用,我真是很怀疑。”下工夫不等于花时间和数量的多,而在质量。书法临帖的质量,在于临得是否准确,是否临一字有一字的收获,在此基础上再谈多临、再谈熟。所以启功先生讲“‘功夫’是‘准确’的积累……功夫不是盲目地时间加数量,而是准确的重复以达到熟练”(启功《书法概论》),这话既是真的,也是对。在启功看来,无效的临帖越多,可能导致越写越差。临帖的准确性更重要,只有“准确”的熟练起来,才能纠正过去不好的书写习惯,才能收到临帖的成效。为了表示或者激励自己坚持临帖,不想写的时候可能也会勉强写,不免怠惰而生交差生态,也算是人之常情,书法大家亦恐不免。

图/何绍基楹联书法

图/启功楹联书法这并不等于说书法大家没有临得好的时候,临得好的时候必定居多,否则何以成家?书法大家的字好,但也有不好写字的时候,亦有写得不好的字,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又有多少人能不受大书法家光环的障蔽或不慑于其权威而说出自己的真实观感?启功先生敢于指出前代名家的不足的地方,便于后人的改善学习,这点是值得肯定的。学习书法应该有次序,由浅入深,由近及远,不管什么学问都是这样的。但什么是次序?什么是浅,到什么程度是提高、是深?说法就很不一样了。许多人看见古代的字是先有篆,到汉朝有隶,魏晋以后有楷、有草、有行,于是有两种误说:一种认为凡是古代的字的风格、形体就是高的,就是雅的。后来发展的那个字就是低的、俗的,就是近的,甚至不高的、不雅的、没价值的。有人就说学写字你必须先有根底,先学篆,篆字好看再学隶,隶学好了再学楷。我这一辈子总共才活几十年,有人一辈子篆还没写好,那是不是到临死时也没有写隶书的资格?同是篆这一种字体,又有人给它定出来差别了,说你要学篆书,得先学某一个铜器。周朝的铜器,比如毛公鼎、散氏盘。其实在铜器里头,那个散氏盘的字是最不规范、最不规则的。那个毛公鼎字数最多,是周朝铜器里头很有价值的,问题是价值并不在字的样子,而在于它记录了许多古代的历史。

毛公鼎我小时候有一位老先生,他专写篆隶,写得好。他自己发愤宣布,说我要临一百遍毛公鼎、散氏盘——他认为这是基础,熟悉了毛公鼎再写其他篆书就都可以通了。可后来我看见这位老先生写秦朝的秦刻石,就不如他临毛公鼎的好。可见以为临某一个帖、某一个碑作基础,就可以提高到写一切碑、一切的字,是不正确的说法。比如古代篆书的石刻石鼓文,很正规,也很整齐,笔道都很匀实。但是你写石鼓文,石鼓文里的字是很有限的,石鼓文之前的字,比如《说文解字》里的九千多字,那决不是石鼓文所包括得了的。并且《说文解字》是小篆,石鼓文与《说文》中的籀书很相似,所以也不能是写了石鼓文别的就都懂得了。篆书是这样,隶书也如此。很多人说写汉碑须先写《张迁碑》,《张迁碑》写好了,再写其他的碑就行了。而在我看来,清末专临《张迁碑》的何绍基,所临众多《张迁碑》版本中,越到后来写得越不好。为什么呢?他自己也腻了,他是自己给自己交差。

散氏盘我有一个老同学,工作几年后,三十多岁又回来跟老师来学书,我也跟那个老师学。这同学每天要临几页《张迁碑》。他写的字用绳子捆了在屋角摞起来,跟书架子一般高,两大摞,临的都是《张迁碑》。我是熟人了,我把上头的拿下来看,是最近临的,我越往下翻越比上头的好,越新的越坏,因为他已经厌倦了,这样写只是为给自己交差事,并不是去研究这个碑书法的高低,笔法,结体,与这些毫不相干了。我看过商务印书馆印的何绍基临的十种汉碑,那真有好的,可临的《史晨碑》、《礼器碑》为什么就那么便宜呢?没有人买,一大摞一大摞的。所以有人说你临某一个碑,把这个碑写好了,打下基础,然后再临别的碑。我想这个人临这个碑还没临好呢,他脑子里已经厌烦写字了,没有兴趣了,他还能写好别的?比如说,何绍基后来晚年写的字,那真叫不知是什么,哆里哆嗦的全都是画圈,那个时候他已经手也胀了,肿了,也没有精力再往好里写了。所以他那些个《张迁碑》的基础究竟起了正面作用还是起了反面作用,我真是很怀疑。可见说哪一个碑、哪一个帖作基础,你这个基础会了别的都会了,这是不可能的。

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这一章里我还有一点补充。就是有人对于这个字体也有说法,说是欧阳询在唐初,虞世南更早一些,颜真卿和柳公权晚一些,说你应该先学欧,再学褚,再学颜,再学柳。这个次序是他们这几人(欧阳询、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生存时间的先后,我们学他们,没有法子按他们生活年代、生活年龄来学。因为我们毕竟比他们差一千多年,也不可能按这个次序去学。

柳公权玄秘塔从前还有人说,柳字出于欧,“出于”两个字实在可怕得很。说欧阳通出于欧阳询这我信,欧阳通是欧阳询的儿子,他儿子出于父亲那是真的,说颜真卿的字、柳公权的字就出于欧阳询,他出不来,他离欧阳询远得很哪。欧阳询想要生出柳公权来,他够不着,中间差着很多年,不能欧阳询先生一个欧阳通,过了多少百年又生出一个柳公权来,没有这个事情。所以凡是这种说法,谁在先,谁在后,谁出于谁,你要先学会谁然后你才能再学谁,这种理论我觉得都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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