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冬卷•小说篇】《师娘》||□ 邓英肇
《当代文学家·2020·瑞冬卷》（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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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 第50期，总第374期
瑞冬卷
文学顾问：孔灏、相裕亭、徐继东、李锋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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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海一梦 □
文/邓英肇(湖南)
师娘二十五六，乡下人，水汪汪的眼睛红嘟嘟的嘴，长得比城里妹子还好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进的厂，她进厂花了好大的代价一一丈夫因公去世，她顶替进厂，进厂时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
干不了技术活，在食堂打菜卖饭，于是蓝工装集中的地方有了亮色，食堂的窗口升起了耀眼的太阳。阳光的辐射下，躁动的单身汉打眼撩嘴："师傅娘子，卖不？″她一脸寒气，什么不说，接过歺票饭碗，两毛钱一份的青椒炒肉只舀给半瓢汤。那人惊呼咋了？她沒好气地回道："少了？嚼舌头！“
别看师娘样子冷冰冰，原先却是个心性开朗的人。当年师傅带我去他乡下家过年时，她一见我就满脸惊喜，不待师傅介绍完就冲邻居喊："看呀，咱家春生带城里徒弟了！"
不错，农村出身的师傅原来是部队上的汽车兵，转业到地方汽修厂工作，并带上我这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城市徒弟，这在城乡差别极大的年月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师傅唤过才学会讲话的女儿妞妞叫我叔叔，师娘说哪成，师父师父，父子班辈，该叫哥哥。在她的教唆下，妞妞一句口齿不清的“多多"，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师傅嫌她嘴多，正色告诉她我是个孤儿，说话要正经点。她闻言马上拉我进屋，又让座又倒茶，旋即端上早弄好的饭菜，拉我坐上首，并不停地夹菜劝吃。在那，我尝到了久违的母爱。
打从师傅去世后，师娘像变了一个人，整天郁郁寡欢。出自对师傅的敬重和对她孤儿寡母的同情，人前人后我护着她。一次中餐时，那个离婚不久的向铁匠，蹲在地上边吃边与人咂舌头，说今天的菜特咸。那人不明其故地看他，他朝忙碌不停的师娘努努嘴，说菜里有她掉的汗。那人给逗乐了，打趣道你心痛了，何不帮忙给擦擦。他耸耸肩，说哪能擦呀，人家水灵得一擦就破。那人说舔呀，他说这是好主意，书上说女人的汗是香汗，还说什么的可餐。
坐在一旁吃饭的我一听来了气，冷笑道："只怕人家还嫌舌头粗呢！“
向铁匠停下吃瞪着我，我不屑的神情激怒了他，他针锋相对地甩过一串话："谁家夜壶漏尿，好骚！"
那时我二十一二，年轻气盛，桌子一拍，便要打人。众人拥上来扯着劝着，他反而来了劲，碗筷一甩，呼地站起，晃着肌肉鼓鼓的胳膊挑衅道："来呀，小子，老子打铁，打你不劳力！"
工厂少乐子，平时有什么扯皮打架的事，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看。有劝架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推波助浪的。而这次闹事，为的是一个女人，所谓争风吃醋，围观的情势更是火爆。
师娘也来了，她是被让进来的，大家要看看，看看这漂亮的主儿，面对砸碎的醋坛子使什么法子修补。
师娘把我拉到一边，走近向铁匠，先不说话，打量一番后格格笑了：“哟，果然是打铁的，有力气，有脾气，怪不得有人说你老婆是被你打走的！"
向铁匠被看得不好意思，给这一笑，慌了神，漏了嘴，他脖筋粗粗地辩道；"你晓得鬼，她……偷人！″
食堂里爆响，大家哄堂大笑，笑声中向铁匠尴尬地走了。从此后，再也没人向师娘讨嘴巴快活了。
师娘利害，是有针对性的，对我她关怀备至一一去食堂晚了，她给留饭菜；衣服脏了，她催我换洗。那时她住在宿舍区的一栋矮平房里，我常去那玩，帮她干些装灯修门窗之类的杂活。老话说，寡妇门前事非多，去的次数多了，便有了闲话，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什么“老牛吃嫩草”，乌七八糟的说法沸沸扬扬。师娘听了回得掷地有声：“心中有事心中测，心中无事硬如铁！“邻家女人讪笑她：“大妹子呃，别嘴硬，走着看！”
师娘说得对，领导常说工厂是个大家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帮我，我帮你，出自朴素的阶级感情。我对师娘的感情是纯洁的，然而在一次酒后，酒精的烧烤使感情变了型。
那是在过年的时候。讲真的，我怕过年，过年时工厂冷冷清清，我孤单一人自煮自吃。一杯冷酒，几碟凉菜，吃着吃着想起早逝的父母，泪水便模糊了双眼。
一大早我照例去食堂称米打油，安排假日的吃喝。刚走进食堂，妞妞冷不丁跑出抱住我腿，缠着要我去乡下过年。师娘靠在里边，向我点头微笑。那天她穿件新做的大红棉袄，衬托得象四月的映山红。想到能和她们一起过年，高兴得把妞妞抛得老高。
师娘住在离城十里的杉木湾，那里青山绿水，是个美丽的地方。那时还未通车路，一条石板路弯弯曲曲地通向那里。吃过早饭后，我抱着妞妞，师娘提着年货，说说笑笑上了路。快过年了，乡下人急于办年货，小路上的行人很多，遇上相识的，师娘总要热情地打招呼。好些日子了，没见她这么开心。
“哟，‘多多’升级了？”来到家门口，邻家那个笑起来象鸡婆打咯的喜乐女人，发现什么似的瞅我们笑，笑得师娘红了脸，笑得我低下头。师娘骂她“要死的”，我面子难看心里甜。
开了门，师娘赶紧升起暖人的炭火，温馨的气氛冲走了久沒住人的霉气。接着她挽起袖子下厨，麻利地弄好一桌丰盛的酒菜。把小桌搬上“地炉子”，三人围坐，热热火火。妞妞高兴得直叫唤，她隔桌伸过空酒杯，碰一下喝一口，乐得小姑娘拍手笑，乐得师娘抿嘴笑。
酒是邻家送来的糯米酒，这酒甜津津的好喝。师娘叫我多吃菜少喝酒，说这酒后劲大。果不其然，一杯下喉，浑身热辣辣的，便欲解衣。衣扣松了，师娘放下碗筷，拿来针线，叫我别动就着钉扣。钉完扣，在她低头咬线的时候，我闻到她黑发的皂香和迷人的气息，竟发疯地捧起她脸狂吻起来。师娘沒有反抗，身子瑟瑟发抖……
“多多咬妈妈，多多咬妈妈！”妞妞吓得哭叫起来。师娘使劲推开我，抱起受惊的妞妞跑进里屋。
师娘她们不在，气氛急骤地降了温。我意识到犯了大错误，没脸再见师娘了，于是拉开门，连夜跌跌撞撞地跑回城里……
年过完了，工人们陆陆续续回厂上班。师娘沒来，食堂临时叫人打菜卖饭。大家并不感到奇怪，那时期，在乡下过年的人，往往要迟些日子来上班。又是几天过去了，仍不见师娘的面。我不安了，是妞妞病了，还是她有什么不测？于是我向班长请了假，急急朝乡下赶去。
讲真的，我爱上师娘了，想来，她也是喜欢我的。一路上，我不停地责怪自己：我真傻，我干嘛要走呀，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呀，这次回去，我要好好给她说说，如果她同意，我们马上去登记……
我失望了，来到她家门口，只见门上挂着一把锁。邻家女人走来，一反常态地责备我："怎么才来，走了，娘家人当的介绍！″
我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失态地叫她把话说清。看着她摇头走去的背影，看着冷冰冰的铁锁，我心碎了，悔恨得哭出声来："师娘呀，我来迟了一一"
当代文学家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作者简介：
邓英肇，湖南省邵阳市人，作品散见于《邵阳日报》，《文学島》，巜时代作家》，《文存》等报刊杂志。其中散文《寻梦江南岸》获2006年度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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