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写字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七六年入雁北师专,八零年分配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写字

——童年纪事之十九

我所说的写字,是指小学三年级至完小六年级所写得毛笔字而言,算起来大约写了四年左右。小学一、二年级,老师和家长都认为年龄太小,沒法领料纸墨笔砚这文房四宝,所以只能"坐"在旁边(我上小学时,还是坐土炕上学习),瞪大双眼,看学哥学姐们学写毛笔字。由于资格不够,心里很有些着急。

好不容易升到三年级,有了写毛笔字资格,早早催促父母为我们买了毛笔、仿纸、墨墨、砚台,正而八经开始了写毛笔字的"旅程"。原以为不就是写几个字呀,这很简单,我不是已有二年石板上写字的功夫,可真正写起来却曲折多多。

我们那时写字,沒有留出专门的时间,不像现在列为课程之一。只是利用早饭之后,上课之前这一段时间。那时候,对于写字心轻(qí)得很。吃完早饭急急忙忙赶往学校(我们那时叫书房),磨墨、铺纸、套引(老师写引,我们临摹)、下笔。少说也需半个多小时才可,因此,常常因为饭不及时,与母亲生气撅嘴。害怕这一天一张的写仿不能完成,被老师呵斥。那时农村还沒有墨汁,还需自己精心估划,颇费心思的磨墨。水多墨淡,写出来枯淡无色,很不受看;水少墨稠,写上去又形如墨猪,垛垛牙牙,不够流畅。嘴里虽念叨着:"字是黑鬼,越描越堆(难看)",手却不停地描划,以至这张只好作废,重来一张。可时间又不允许,因此,常常是顾此失彼,手脚无措,不是手上沾上墨汁,就是脸上有了墨迹,个个弄得像唱花脸似的。至于用纸,那是专门买得白麻仿纸,大约一尺见方,一折两半,一天一面。上下三行,一行六字,共十八个一寸大小的字。严格的老师,还要竖行之间引五行小楷(我们叫它牛毛小字),那可真要功夫。同学之中有好事者,还要在上下三字之间,横着写长长的两行小楷。常常被同学们目为显能厾气(显摆自己),因而不得人缘。写字期间,从未敢放笔涂抺,先是老师给替个引子,自己套在仿纸之中仿写,因此就叫写仿,为时很长。后来也有过描红,再后来临过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等书法家的字帖,所谓″临″也是把纸放在字帖上照猫画虎仿写,从未敢脱却标本。行书、草书等只有过目赏,却从未践行。直到如今,也真是"字如其人",自己只会横平竖直,规规矩矩,了无生气,从不敢龙飞凤舞,大展手脚,飘逸有神。

写完了,交上去,单等老师判定。老师根据字的好赖,或划圈,或划扛。划圈为可以,划扛需改进。第二天早上拿到手,还要你数数他的,我数數你的,共有几圈几扛。若要圈圈第一,那写字的兴头肯定更高。这样着,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到完小六年级毕业,日复如此,整整写了四年的时间。尽管每天仅仅一张,可对写好字帮助很大,现在能写几个凑乎的硬笔字,和当年写过毛笔字关系极大。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童稚童趣可谈。

一位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从山村小学来到乡镇学校,因为准备不足,早上写字时,多蘸了几笔身后男生的墨墨,刹时轰动全班。中午下学的路上,淘气的男生很快编成顺口溜:″老婆汉子,猪肉馅子,连豆蔓子″(我也几次听到过这样的顺口溜,只是不解什么意思,是否是说,男女学生一有接触,即为夫妻,如猪肉馅子粘乎,如连豆蔓子缠绕。可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少男女同学同声响应,一路传为笑谈。

按理说,从狭窄落后的山村,来到热闹平坦的乡镇,应该是更进步,更文明,殊不知,有时正好相反。小小村落,不分男女,不分大小,相亲相爱。比方说,沒有更稀罕值钱的东西,拿个咸菜,也要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切得均勻,生怕偏了你,向了他。今天沒有窝头,妈妈临时炒个豆子当干粮,到了学校,除非你主动贡献,然后大家分享,否则一定三五成群,摁着你,尽管你手捂口袋,也掏得一颗不剩。有时这样一想,倒不如主动些,还可以分得几颗,解解嘴馋。

可到了乡镇,男女生界限分明,稍有不慎,即有″绯闻"。前边女生不敢靠后边淘气男生的课桌,否则拳头伺候,捣得心巴巴儿都疼。同桌男女,边界清楚,稍有越界,也照样一锤(拳头)砸下,赶紧收回,免被再"锤"。男女生之间,说个话,笑一下,借个橡皮,灌些墨水,都可能成为″桃色新闻”,很快传遍全班。其严格大有恢复"男女授受不亲"之复古趋势。现在想來,只是哑然一笑,增加些茶余饭后的笑料,越发体会到那时童男童女的可爱,孩提时代的有趣。

童年的所经所历,若以成年人的思维来考校,若以成年人的目光来检视,好多事情是那么的不圆满,不完美,但並不影响我们对她深情的回忆,甜蜜的回眸。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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