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西康琐记》连载之五十一
走进“旄牛国”(七)
“旄牛国”里遇“神牛”(一)
翻过折多山口,在川藏线上走了约半个来小时,就到了一个叫瓦泽的地方,在那座高高的白塔前往左一拐,汽车便驶上了通往九龙的营九公路。营九公路顺力邱河而下,前行一个多小时就进入了木雅贡嘎西面的腹心地带--康定县的沙德区(沙德所辖的六巴乡,现已更名为贡嘎山乡)。
这又不禁使我想起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几次贡嘎之行。沙德就是我们整队向贡嘎大雪山进发的一个点。在这里准备就绪后,我们即扬鞭策马向贡嘎主峰下的六巴乡进发。那是1981年6月的一天,当晚下榻梭波寺。这是一座坐落在木居河畔的规模不大、却有点历史的喇嘛庙。近年,有学者来访,说聚居在这一带代的农牧民,就是西夏王国后裔。如今,这庙已是村民们的活动中心,村上的小学校就设在庙里。
学校早读的铃声一响,我们即打马登程,沿木居河而上,直指玉龙西牧埸。
仲夏,正是高原最美的时节。清清的木居河,象条闪光的蓝丝带在雪峰前飘舞。生意昂然的高山草甸,好似幅幅绿色的锦缎,从小河两边直铺到雪峰之下。蓝蓝的天,绿绿的地,把巍巍雪山映衬得分外壮美。
每到仲夏时节,藏在贡嘎山深处的“神牛”(放生牛),都要下到木居河来喝盐水。
翻飞的马蹄,越过小丘,穿过灌丛,驰过草坝,来到一片宽宽的河滩前。哞-!芒-!一声威震四野的雄浑嘶吼,令人不禁住步。举目一看,猛见那如镜的河水中,倒映着一群巨兽的身影。我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唬唬几声,一头粗野的家伙,愣着铜铃般大的双眼,盘着一对巨大的犄角,脑壳一埋,四蹄一蹬,卜嗵一声跳进水中,就朝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冲来。我不禁浑身一紧,连打几个寒颤,赶紧勒转马头,让到一边。那家伙见我们已退让,对他们没有敌意,便站在河中不停地喝水,再无穷追一拚的迹象。我这才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定睛将它审视。只见那家伙头大额宽,背平腰圆,长四条粗壮的劲腿,披一身过腹的黑毛。嗬,这群粗野的庞然大物,原来正是罕见的大牦牛。
“现在是啥子时候罗,这里的牛群还没有抓绒剪毛?”根据我在牧区学到的一点儿生产常识,这个时候哪还有全身披挂的牦牛,便问身边“向导”。
“嘿嘿嘿”年轻的“向导”笑我无知:“这是'神牛’,从不剪毛的!”
“现在是啥子时代了,还兴说什么'神牛’。你年纪轻轻的,想不到还是个迷信脑壳。”我讪讪地笑着回敬他。
“我才不迷信哩!牛厂上的人们,世世代代都是这么'称呼’它们的。”这位牧埸上的年轻主人,便乘兴给我们讲起这“神牛”的来历来--
贡嘎山区的牧民们,历来有个规矩,到一定时候,总要特地挑选出一些口轻体壮的牦公牛“放生”。让它们在神的护佑之下,自由地“闯荡”。这些“放生牛”,常年深居在贡嘎雪峰下一条森林密布、水草丰茂的深沟里。那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把它们养得特别的肥大,一头头精壮非凡,野性十足,虎豹豺狼都不是它们的对手。牧民们习惯称它们为“菩萨牛”,奉若神灵。这些“神牛”,每年一到配种时节,就自个儿走出深沟,下到各个牛群,同母牛交配,成为这一带牧埸上天然的优良种公牛。我们早就听说,在贡嘎山周围的康定、九龙一带,盛产一种体形硕大,产奶、产肉、产毛量均居世界之首的良种牦牛,今天方“眼见为实”,知其个中奥妙。贡嘎山中勤劳智慧的藏族牧民们,也许正是用这种“放生”的办法,让大自然去充分选择,才育出了这一代一代的“神牛”,使牧畜的牛群得以长期保持其优良的品质,成为海内外著名良种牦牛的重要产地之一。
听牛厂上的年轻主人这一说,顿知这“神牛”的“神”。
“呀,真是少见的宝贝!”望着河中那群“菩萨”,我不禁啧啧赞叹:“这么大的牦牛,好多年前我只在州展览馆的展厅里见过。不知那个巨大的牦牛标本,是从何处找来的大牛作成的?!”
“你说的是那头摆展览的大牦牛么?它的家乡就在这里。”
年轻的牧埸主人点燃一支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带着几分自豪的神情,又饶有风趣地给我们讲起了当年送展这头“菩萨牛”的情景来:那是在建州三十周年前夕,玉龙西牧埸的牧民们听说要从他们这里选一头大牦牛送到州上参加建周三十年纪念大展,都把这当成全村人的光彩,大伙高兴极了。他们立即选派了几个精壮的套牛好手,特地翻山越岭,赶到贡嘎雪峰下那个叫木溪沟的地方,花了好几天功夫,总算把这头“菩萨牛”从深沟老林中“请”了出来。
到木居河喝盐水的“神牛”们好不悠闲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