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乡村“八大碗”（散文）
在我的故乡，“八大碗”分为上、中、下各八大碗。其中，“上八碗”是炒青虾仁、烩鸡丝、全炖元鱼、海参丸子、元宝肉、清汤鸡、拆烩鸡、烧鲤鱼；“中八碗”是红烧鲤鱼、烩虾仁、全家福、桂花鱼骨、烩滑鱼、川肉丝、生汤丸子、小松肉，“下八碗”是铁板豆扣、酸辣丸子汤、拆骨肉、拌芝麻叶、白羊肉、个鸡、熘鱼片、土豆炖牛腩。
在我的老家，乡村的订婚宴席大多是把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可以坐上12个人，显得非常隆重。12个人中，代表男方的叫主家，代表女方的叫宾客。犹如两军对垒一样，双方要旗鼓相当。双方推出一位辈分高且有威望者坐在上席，区别为男方坐左边、女方坐右边、大家彬彬有礼，礼让三次后，分宾主坐下，待开席的鞭炮一响，管事儿的把菜名儿一报，就可以开席了。
“上八碗”摆上席面，主人家开始给宾客敬酒，宾客定要推脱说没有酒量，不敢过度饮酒。经不住主人三劝，宾客便畅开怀喝了起来，先是坐上位的打通关：容量三钱酒的酒盅，见人喝三盅酒，猜枚赢家喝一个，输家喝两个，一圈下来，打通关的人最少也要喝上三两酒。就这样，你一圈、我一圈，几圈下来，酒量小的，早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想着法儿找借口逃席了。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管事儿的人把“中八碗”端上了席，先把红烧鲤鱼居中摆好，鱼头定要对准宾客中那个坐主位的，意思是祝愿宾客连年有余、喜事盈门。
吃红烧鲤鱼是有讲究的，主家会提出请宾客喝“鱼头酒”。只是坐主位的宾客大多是“酒精沙场”之人，会提出“头三尾四，腹五背六”的规矩抵挡。这一下，“牵连”了大家，赢来一片反对声。到最后妥协，每人喝三盅酒，算是给红烧鲤鱼“剪彩”，才能大快朵颐。喝完“鱼头酒”，管事儿的安排人端上来“下八碗”，准新郎西装革履，准新娘身着待嫁的红衣，两个人胸口皆别着一朵大红花，手牵着手喜气盈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始给在座的主宾敬酒……
若喝到天至黄昏还没有散席。管事儿的会让人点亮院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把整座院子映照在红彤彤的喜庆气氛中。屋子内，宾客们越喝越高兴；屋子外，雪花儿却偷偷地落了下来。先是稀稀拉拉几粒雪花，没有多大一会儿，雪花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密，状如棉絮一团团地往地上“砸”，没有多长时间，地面上就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或许是院子里散发出的腥味引诱了馋嘴猫，沿着院墙偷偷地靠近，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院门下卧着一只大黄狗，两只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墙上的猫，准备对猫进行偷袭。猫看出了端倪，大叫一声转身就逃，蹿上了门前的树，摇落下一树的积雪，砸到那只大黄狗身上，大黄狗狂叫两声撒着欢跑出了院子。
主人不仅准备了“八大碗”，还准备了12道热笼菜、三道甜汤和三道咸汤，全都端到了屋内的八仙桌上。三八二十四碗菜，全是那种蓝边沿儿的大海碗，足足盛上一大碗，碗大菜足；笼菜和甜汤、咸汤，每一样菜品都是实实在在，没有半点的虚头。八仙桌摆不下，只好一层层地往上摞，形成了一座肉山菜海，还冒着热气腾腾的香味儿。烧酒跑到肚子里，身上就流下了汗水，宾客们非常高兴，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喝得微醺……
说是12个人的订婚宴，其实上阵的不下40人。主人家搞了“车轮战”，不停地换“将”；宾客人少势单无后备力量，很快喝得东倒西歪。我多年没有参加过如此宴席。别人没醉我先醉，别人不晕我先晕，酒席还没撤，我就偷偷地溜了出来，站在院子里，仰起脸、张开口，让雪花慢慢飘落到嘴里，一股甜丝丝的韵味顿时弥漫口腔……
作者简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