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和村子的关系
每个人都会和某一个村子发生关系,要想和村子没有一点关系真的很难,这种和村子的关系其实很清楚很简单,不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村子里的人会经常说一件事,那还是很久以前,说的是一个官员,应该是很大的那种官,他高头大马地从我们的村子走过,当时是很热的天气,他带的水喝完了,便差人在曾三(名)家讨了一壶凉水,他喝水时把马栓在了村口的槐树上,马在原地拉了一泡屎。村子里的人从没有见过马屎,大家为马屎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争执,后来还打了一场架,有人受伤了。官员喝了曾三水缸里的水,他的马在村里拉屎了,还有人为他受伤了。我想,他便是和村子发生了关系,他也是会承认这个事实的。
我自己呢,和村子有着更深的关系。我和村子里一头公狗一模一样,我们都对着村东头的同一棵香樟树撒过尿。其实,狗比我要先发现那个地方,那确实是一个撒尿的好地方。按理说,得讲先来后到吧,狗既然在树下撒过尿了,那里便属于它的地盘,我不应该继续去那撒的,但在闻见一股狗尿味后,我就有了种陶醉感,兴奋得泛起了尿意。
我就是这么一个不懂世事的人,狗的事情都要去瞎掺和,狗在那里撒一泡尿肯定它的道理,或是为表达一种暗示,或是做个记号,或是兑现承诺,狗心里明明白白。而我呢,没有任何目的性,只是想和狗斗斗狠,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的家伙掏了出来,也不讲究什么方向方位,憋足一口气,“嗖”地一声,尿液像白色的冷箭一样射在树的身上,我也不管树的感觉如何,只是想一定要尿得比狗高一分、远一搾就可以了。我真的太狭隘,还看不到狗眼那么远。
我和村子里的一只老母鸡也没有什么两样,我们用相同的眼神在菜园子里寻找过虫子。虫子是鸡和我的宠物,那处菜园子算是村子里最肥沃的土地了,所有的虫子喜欢在那里开个会凑个热闹,什么珍贵精致的虫子都有。鸡比我要厉害多了,它算是个找活物的高手,我的双手还不如它的一张嘴,悄不声的,它就找到了三条半虫子,另外半条是我和它同时发现的,但它的动作要比我快,最后那条最诱人的虫子也被它收了,我开始气急败坏了,拿起地上的一个土疙瘩,咋咋呼呼吓唬它,鸡笑咯咯地走了,它还想告诉我一个原则,君子最好是动口不动手。
还有那头黄牯牛呢,我和它也差不了多少,那年春天,我们都在同一片油菜地里翻滚过,我先滚的,我对油菜花总是情有独钟,有时候,情有独钟里隐含着毁灭性的危险。我专挑那些开得最好的油菜花虐,虐待世间一切美好是占有欲很强的畜生的表现,我太想占有那片油菜花了,牛也想呢,它比我要来得晚,我滚完后它接着滚,其实,它滚的动作远没有我大,只是象征性地意思了几下,它对油菜花造成的伤害也没有我造成的那般大。但就是那么几下,却被人发现了,油菜地的主人凶狠狠地把牛教训了一顿,还把损失记在了牛主人的身上,牛受的罪罚够大了。我心知肚明,自己该承担更多责任的,但我没有站出来替牛说句话,牛也没有向谁申诉,事情就那么过去了。我对牛一直有着亏欠感,因为牛是替我受过。
我和村子的关系很复杂,远远不止是一头狗、一只鸡、一头牛那么简单。可以肯定的是,在村子里,我有时真还不如一只鸡、一头狗、一头牛。我和它们一样吃喝拉撒睡觉,却经常得靠它们教育引领如何在村子里立足。
我只是那个叫洪甘冲的村子的一个产品。我和村子的关系,便是和这个世界所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