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周刊||丁小炜:自由出入一朵花的世界
作 者 简 介
丁小炜,1974年4月出生于重庆云阳。诗人,作家,客居北京。
自由出入一朵花的世界
失 眠
我们躺在夜色里
说着各自的命运
一起辗转反侧
窗外的雪花冻僵在空中
跌落到失眠的大地上
只怪我们过去的人生,来得太顺
像极了身旁这条河流之水
因为留恋两岸风景
只能在命定的河道里前行
没有激流和险滩,注定沉默
也如同河中常年游着的野鸭
被温暖得忘记了迁徙
“凌晨四点,老哥睡得好香”
你这句话证明
我的失眠还不够彻底
当我六点醒来
却听到你均匀的鼾声
这条河有个不错的名字
沙河,恒河之沙的沙
大 舅
已经许久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你说要从锦州回重庆
最后一次,回去看看躺在床上的外婆
你说起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赌博,喝酒
赌丢了房子,喝走了老婆
我的大舅,你原本是个不爱唠叨的人
那年,在成都回老家的火车上
我给当石油工人的你写信
你汇来的50元钱,度过了我的难关
成渝铁路上绿皮火车尖利的呼啸
这些年,一直扎在我的身体里
一生善良的外婆,已经失语
这次回家,我捧着她的脸呼唤
她却只能摇头
已记不得面前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老 师
千里迢迢回到家乡
正巧赶上他的葬礼
他在照片上微笑着
心安理得地看着我
给他磕头、烧纸、燃香
眼神温柔慈祥
凄楚的鼓乐,乡土的哀歌
跳动的烛火隐喻他的一生
这是命运专门给我的
一次表达感恩与救赎的安排
生前好酒,双颊时常艳若桃花
喜欢打篮球,动若脱兔
多年不见的同学
在他的灵堂里打牌斗地主
用如此喧哗的方式
再陪陪这位爱热闹的老人
提笔,在挽联上写下他的名讳
覃仕建。上世纪80年代
曾教过我一学期代数课
桃 花
理想主义者热衷于
在雪花飞舞的时节谈论桃花
来年春天,白雪消退,桃夭登场
绚目的光斑使人进入恍惚状态
视桃花为一个哲学命题的人
才是以梦为马的幻想者
他们怀抱执念,忽略肉身
以桃花为献祭,妖娆于孑然的来路
暗夜里,安守一盏不眠的灯火
自由出入一朵花的世界
2018.1.5于北京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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