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漫谈历史人物系列 ☆ 司马相如这一傍
司马相如这一傍
都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这一对是文坛佳话，一个是大才子兼音乐家，一个是美女兼才女，他们的相爱也那么富有传奇色彩，相如在宴上弹了一曲《凤求凰》，文君为情音所感，遂与相如私奔——这就是“情挑文君”的故事了。
故事总是美好的，但从中我却看出了两点不和谐的地方。
首先是司马相如的动机。他当时在成都一贫如洗，跑到临邛去找县令王吉，那是半投靠半寻机会的意思，什么机会呢？就是“傍”的机会。
“傍”这个字不好听，但很形象，依附旁人而生活为傍，司马相如生计无着，偏又想潇洒，不傍何来？看来他在成都并没有什么办法，而王吉大小是个县令，总比他有路子，所以司马相如就来找老朋友了。
王吉没辜负他，替他介绍了大土豪卓王孙。一个人钱多到某个程度后，就会开始讲求品味，卓王孙也不例外。司马相如是个文人音乐家，卓王孙为了表示品味，自然不可不结交之，再加之他是县令的朋友，更加着意接纳。于是卓家一摆宴，司马相如终于有了登堂入室的机会。
我老是觉得司马相如弹那曲《凤求凰》是有预谋的。实则也有说法是在赴宴之前王吉就告诉了司马相如，卓王孙有个漂亮的女儿卓文君，对方是豪门，又是才女，当然是君子的“好逑”，所以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先用琴声表达一下意思，这个手段相当高明。县令王吉先告诉相如文君喜欢弹琴，在宴会上又提出相如乃此中高手，于是顺理成章的，相如就要来一曲了。关键是这首曲子有名堂，用不着精通音律，单看曲名就会引人遐思，知其雅意了。
在宴会上不弹酬谢知音敬答长者的曲子而弹《凤求凰》，这难道不突兀吗？实则这是相如的聪明之处，卓王孙只会附庸风雅，他哪里懂琴？而卓文君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出嫁就守了望门寡，内心自然不免寂寞，她又怎么会听不出琴中的意思呢？要论其它的，相如父母双亡，家徒四壁，仕途也不得意，寄住在王吉那里，按常理实非良配。他的优势就在于通诗书音律，有那么点文采风流，只有这一点能打动卓文君，相如这步棋，走得极妙。
但明显他是动机不纯的，他买通仆人向卓文君传情达意，引诱她与已私奔，但却隐瞒了自己生计无着的情况。文君久在深闺，动情情热，哪管得那许多？于是就跟意中人跑了。这一切都在司马相如的算中。
到了成都后文君看到了相如家的情况，此时生米已然成了熟饭，难不成掉头再跑回去？那岂不是活脱脱的现世打嘴么？在此有两种可能，就是文君是自愿或不得已而与司马相如甘守清贫。不管是否情愿，这对夫妻变卖了车马首饰，过了阵清贫但相爱的神仙日子。
我前面说动机不纯，就是司马相如显然是冲着文君的家世去的，或者这不是全部原因，但也是重要因素，他完全没想过文君跟了自己后，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能不能过得下来苦日子。管她呢？反正她家里有的是钱，当父亲的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家里的掌上明珠挨饿吃苦吧？他其实早就打好了以爱的名义，行软饭之实的如意算盘。
不过卓王孙也是个倔种，自认没卓文君这个女儿，甩手不管了。不管？那也有办法。相如与文君又回到了临邛，就在临邛城里当垆卖起了酒。这是谁的主意呢？我认为是相如的。卓文君出身大家，她怎么会想到卖酒这个损招？而且成都不好卖要卖到临邛去？就是为了在老丈人眼皮子底下扮穷。
俗话说得好，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如果相如夫妻寻死觅活，卓王孙怕还真不一定吃这套，但女儿女婿居然在街上卖酒——女儿可是名门淑媛啊，他们家光仆人就有八百，以文君的身份，寻常人等闲走近瞧一下也不容易的，现在就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这叫卓王孙的脸往哪搁？
这又是我想批评相如的地方，怎么可以让妻子做这种事呢？就算文君愿意，那也是万万不成的，他自己卖酒可以，但文君是什么出身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夫妻清风霁月，根本把世俗一切不放在眼里，我行我素，逍遥行事，但我仍然不能接受文君当垆这件事。好男人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吃苦。
但无论如何，卓王孙看不下去了，给了数百万钱和许多仆人，把这对“瘟神”送回了成都。相如傍豪门的计划终于实现了，他现在衣食无忧，美人在侧，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也不用四处投靠了。
当然这很可能是我的臆想。人家就是一见钟情，为爱而不顾一切，爱得坦坦荡荡无拘无碍。但我的臆想是有根据的，根据就是司马相如他变——了——心！
相如后来扬名天下，为武帝赏识而留在长安，但他居然宿娼而纳妾，意图不再理会文君。这厮怎么这么没人味呢？相传文君得知后，作《白头吟》以诀别。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首诗有人考证不是文君所写，是后人附会。但诗末尾两句——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很明显地在讽刺当初相如贫时傍附文君的事情。天下负心人见此当羞惭。
这是个很不和谐的结尾。虽然后来相如见诗后唤起了人性，终于把文君接到长安，但仍然是出于愧而非出于爱。
其实关于相如我并不是想贬损他。一个人贫穷时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有什么错呢？他一个文弱书生，身体也不好，总得想办法生活下去吧？至于他后来在长安的所作所为，那也是现在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事，有个朋友这样说，男人中年以后想什么？升官——发财——死老婆……
听之让人喷饭。没想以司马相如也不能免俗，让这段佳话白白拖了个丑恶的尾巴。怪不得童话故事的结尾往往是——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直到永远……
可惜生活不是童话，便是神仙眷侣也有相看生厌的那一天。这就是残酷的事实。
关于卓文君我是很赞赏的，首先她忠于爱情，为了爱卖掉首饰车马什么的很简单，但肯以千金之身去当垆卖酒就很难了，要知道在那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她是个才女，有那份优雅，便是对爱绝望时，也以《白头吟》来抒发感情。先不说那是不是她写的，至少她没有负他，也没有负了这份爱情。
在爱情里面，男人常常是花心自私，女人却总是痴情牺牲。这是某种魔鬼法则——信焉？
作者简介：
胡晓明，常用笔名：心泉与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苏南京，39岁，在国企从事工会工作。
业余创作小说、评论、散文、诗歌，报刊上时有发表，一直在追梦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说红楼梦系列》十篇。喜欢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张爱玲和亦舒。
个人格言：文以载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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